兄妻嫁弟

平安村里的赵之林，天还没黑，就到了同村的姜新虎家里。

连挑了五担水，把院里的水缸灌满。又把院里的木柴，全都噼好，整整齐齐的摞列在一起。这才抬起身，用搭在肩上的毛巾，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。

身后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：“快去洗洗吧，一会儿水凉了，就不好了。”是姜新虎的妻子，于语芝。

冲着她憨厚地一笑：“知道了，我马上就去。家里的活，都留着给我干。”

于语芝默默地转身，进了紧挨着厨房的一间房里，轻轻地将房门半掩，怔怔地坐在桌前，等着赵之林。桌上的油灯，随着窗外的风，忽明忽暗地扑闪着。

平安村的男子，很多都娶不上媳妇。赵之林，也是单身汉里的一员。

只不过，这一次，他被于语芝看上了，让他过来家里拉帮套。

洗去一身汗渍的赵之林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，带着一身皂角味，推门而入。

于语芝站起了身，有点局促地看着他：“你来我家是做什么的，你都清楚了吗？”

“清楚。你放心，以后，我会努力养活你们的。也会好好照顾新虎哥的。”赵之林轻声说着。

慢慢地靠近语芝，俩人倒在了桌边的床榻上。

这一夜，赵之林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。

姜新虎本是平安村有名的木匠，名声在外，四里八乡都喜欢请他去家里做活。有着这个本事。姜新虎一家的小日子，过得还算滋润。

可是天有不测风云，上天总是喜欢捉弄人。

姜新虎在给邻村的李员外盖新屋上梁时，大梁没上稳，一下子掉下来，他来不及躲闪，重重地砸在了腰上，整个人立时就昏倒在地。

虽说后来捡回了一条命，但是却从此半身不遂，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
从此一家坐吃山空，很快的，家里的积蓄就见了底。如今，已经难以维持生计了。

于语芝体弱，挑水砍柴的活也干不来。每天顶多也就是做个饭，照顾一下姜新虎。

望着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的厨房，干净的一粒米都没有。转身出来，又看到空空的水缸和仅存的一根木柴，忍不住叹气。终于是蹲在院中，捂着自己的脸，失声痛哭起来了。

屋里的姜新虎听到媳妇的哭声，狠狠地攥紧拳头，用力地捶打着床沿，只恨自己起不来，无法担起这个家的重任。

屋外，于语芝收拾好自己，打了一盆水，进来帮姜新虎擦洗。

“要不，咱们在村里，找个合适的人，来拉帮套吧？”姜新虎艰难地开口。

他也不想走这一步，可是，如今这日子，真的是过不下去了。就算他们俩口子可以饿肚子，不吃不喝。可是三岁的儿子不行啊。

想到儿子姜峰，姜新虎的眼中透出一抹温柔，慢慢地转为坚定。

“就这么办吧。这两天，你在村里留意一下，看看有没有心性善良，又合你心意的男子。”

于语芝诧异地看着姜新虎，艰难地摇头：“不，不能走这一步。”话还未说完，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。

“我不能耽误你的一生，也不能让你独自一人，担起这个家的重任。”

“就按我说的做吧。”长叹一声，姜新虎将身上的薄被，拉到脸上，遮住了自己整张脸。

没有办法，为了撑起这个家，于语芝只能按姜新虎说的办了。暗暗地在村里物色适合的人选。

赵之林是她选了又选，打听了又打听，确定以他的心性，不会做出伤害姜新虎事情的人。

姜新虎请了族中的老人，让他们帮忙促成了此事。

赵之林本来不答应。可是又觉得家里人说的对。自己在哪里都是干活，一年到头来，却连个媳妇都娶不上，这都快三十了，还是个光棍。如果等着自己攒钱娶媳妇，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。关键是，攒够了钱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嫁给他。

如果自己以后没有子嗣，那将来可怎么办？又有什么面目去面对自己的祖先。

想了很久，赵之林同意了去姜新虎家。但是他提了个条件，将来如果于语芝给他生了孩子，那这个孩子，必须得跟他姓。

姜新虎和于语芝都同意了这个要求。

就这样，赵之林来到了姜新虎家。和于语芝有了夫妻之实。

次日，赵之林跟着于语芝，来到了姜新虎的榻前。

如今的姜新虎，由于日日躺在床上，整个人都显得苍白虚弱。

“到了我们家，就是一家人了。在外头做事要小心些，不要像我一样，伤了自己了。”

“咳，咳.....”虚咳几声，姜新虎又说：“这个家，以后就要靠你了。”

“新虎哥，你放心，我会用心撑起这个家的。”赵之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只好说些能让姜新虎安心的话。

“行了，你们都忙去吧。我这里不用总是照顾着。”低头挥了挥手，姜新虎让他们出去。

由此至终，于语芝都没有说一句话，一声不吭地领着赵之林出去了。

晚上，于语芝照顾好姜新虎，等他和孩子都睡后，来到了赵之林的房间。

默不作声地，吹灭了油灯，两人在黑暗中，发狠地发泄着彼此的情绪。

赵之林正式开始了拉帮套的生活。自从有了赵之林的加入。这个家的生活质量，明显得到了改善。

肉眼可见的，儿子姜峰的脸色红润了，姜新虎的面色，也逐渐有了血丝。天气好的时候，赵之林还会把他抱到院子里，晒晒太阳。

偶尔的，赵之林还会上山，去碰碰运气，总能猎上几只兔子回来，给大家打打牙祭。于语芝的脸上，也慢慢有了笑容。

一天夜里，赵之林尿急起夜，路过姜新虎的窗前，无意中听到了语芝和他的对话。

“语芝，这些年来，真是苦了你了。也怪我不争气，让你受了这么多苦。”

“别说这些了。这年头日子不好过，大家都是这么熬着呢。”

“幸好有了之林，只是，唉，委屈你了。是我不中用。”是姜新虎叹气声。

“你和之林好好过，就当没我这个丈夫吧。我也只配苟活在这个世上了。”

“你别这么说。谁家都有难念的经，谁教咱们家的经，比别人的更难一些呢。”

“都会好起来的。你放心，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。之林也不会。”

听到这里，赵之林轻轻地离开，没发出一点声响。

这之后的日子。赵之林越发地卖力干活了。

家里的伙食，也越发好了。还盖起了几间青砖房。

闲暇的时候，赵之林到镇上，托人做了张摇椅。天好的时候，就把姜新虎抱到院里，坐着摇椅晒太阳。阴天的时候，就把他抱到廊下，坐着摇椅，听风看雨。

姜新虎的小日子，过得比健康的时候都要美。这让他心里越发地不安起来。

一天，赵之林刚把他抱回屋里，放到床上，又耐心地帮他掖好被子。刚要转身离开，就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臂。

“之林，你来我们家，已经好几年了。眼看着，这个家，在你的操持下，越来越好了。”

“你有没有想过，和语芝做真正的一家人？”姜新虎言不由衷地说着。

“我们现在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啊！”赵之林轻轻说道。

“新虎哥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你放心，那些事情，都不会发生的。”这是赵之林的允诺。

“不，不，你误会我的意思了。”姜新虎忙把话头抢过来。

“我是想，想和语芝办个和离。以后，你就可以和她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。”

姜新虎的话，让赵之林心中一动。他当然想和语芝成为名义上真正的夫妻，有自己的孩子，有自己的家。

可是，想到姜新虎的情况，他还是摇了摇头：“新虎哥，不必改变什么。现在这样就挺好的。”

姜新虎一阵赦然，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。这更让他坚定了刚才的想法。

他让语芝请来了村长和族老，当着他们的面，写下了和离书，与语芝结束了夫妻关系。不过，儿子姜峰还是跟着他。

赵之林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做了。一时之间，有点手足无措。

想了一会儿，他当着村长和族老的面保证：“以后，新虎哥就是我的亲兄长，只要有我一口吃的，就不会让他饿着。”

众人连连点头，也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。

于是，赵之林从那几间砖房中间，隔成了两个院子。一个院子，住着姜新虎和儿子姜峰。一个院子，住着他和语芝。

虽说分成了两个院子。但是他依然和从前一样，挣的钱两家花。自己家有的东西，姜新虎家也绝不会少。他也没有亏待姜峰，把姜峰养得越来越壮实了。

单独住在了隔壁的院子里，放下了心理负担的于语芝，很快就怀孕了。这下，赵之林更加卖力地操持着两家的活计了。

没多久，于语芝给他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。这下子，可把他给乐坏了。这下子，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后继无人，无法面对祖先了。

赵之林，越发卖力的做事。语芝也一如往常地照顾着姜新虎。夫妻两人，都把照顾姜新虎当成自己应尽的责任。

每天傍晚回到家，都能听到隔壁院子里，传来喜悦的笑声。那是姜峰抱着弟弟，在院里举高逗玩的笑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