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蓄谋已久

金湖县有一户人家，母子二人相依为命。

母亲没日没夜做工，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结果自个却熬坏了身子。

刘全见母亲难受心疼极了，在酒楼打杂的钱全买了药给母亲治病。

这日，刘全在家煮好了粥嘱咐母亲记得吃饭，自己匆匆赶到酒楼上工。

他从后厨端来菜正要给一桌客人送去，谁知脚下不知怎得被绊了一脚，一个踉跄“哗啦”一声连盘带菜洒在前面桌客人身上。

“你怎么回事？”客人怒气冲冲质问。
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客官。我给您擦擦。”刘全见状慌忙上前擦拭，却被一把推开摔在盘子碎片上，割出鲜红的血。

“擦？这还能要？你给我赔！”

刘全欲哭无泪，怎么这么倒霉，今个饭钱还没赚到却要先搭进去腰包。

他看向刚刚摔倒的地方，只见一个人悄悄缩回腿，若无其事的望来，笑嘻嘻的看热闹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店里张掌柜听见动静走过来问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客人怒道：“你是掌柜的？看你伙计干得好事！我这一身衣服给毁了。”

“掌柜的。”刘全忐忑说道：“我刚刚端菜时被人绊了一下，然后不小心将菜洒到客人身上了。”

张掌柜瞥了他一眼道：“谁绊你了？”

刘全望向刚刚那人，只见那人登时跳起，恼羞成怒道:“看我干什么？”

“掌柜的，我跟你说，这种伙计可要不得。自己做错事，还往别人身上推，你店里敢请这种人？”

一时间店里客人议论纷纷，矛头都指向刘全。

刘全有口难言，刚刚情景只有他一人见到，这浑水怕是洗不清了。

张掌柜点头哈腰冲衣服脏掉的客人道歉，随即说道：“客人，您衣服我们赔，还请消消气。”

然后扭头冲刘全说道：“刘全，还不道歉？”

不管怎样，的确是他将菜洒到了客人身上，刘全低头说了声，“对不起。”

“还有这位！”掌柜又让他向那位伸腿的客人道歉。

刘全看着对面得意洋洋的神情心中愤慨，“掌柜的，的确是他绊的我。”

没人在意他说了什么，也没人在意到底是不是他，张掌柜见他硬气，直接把工钱扣了当赔偿，并将他辞退。

刘全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，想着家中已无银钱，自个又没了工作，还有母亲的药钱怎么办？

一时间愁容满面，不知日子该怎么过下去，也不敢回家，怕母亲看出端倪操心。

刘全找了一个僻静地静静呆着，以前累的时候想歇，现在歇了又让人心中惶恐。

不知不觉天已黑，刘全回神，该回家照顾母亲了。

正在这时，突然传来一声救命的呐喊声，顺着声音跑去，赫然发现一个男人压着一个女子正欲行不轨之事。

刘全大喊一声，“放开她！”

“少管闲事！”男人起身凶狠地喝来。

刘全抡起捡的木棍朝男人打去，男人避之不及被打个正着。

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，几番回合，男人落败而逃。

“你没事吧！”刘全走到女子身边关切问道。

“没事，谢谢恩人。”女子颤抖着声音答道。

“姑娘，不用怕，等下我送你回去。”

刘全看她甚是年轻，不知为什么被人掳到这，差点毁了清白。

等女子安抚好情绪后，刘全问道：“刚那人你认识吗？”

女子摇头，可怜兮兮说道：“我叫小莲，家中父母都已不在，临死前让我投奔姑姑，可我来了后才发现姑姑早已搬家。刚那人说认识我姑姑，带我去找她，结果....他将我带来了这。今天多亏恩人出手相救，不然怕是被那畜生得逞，我一辈子就完了.....”

原来如此，刘全问道：“那你如今可有去处？”

小莲一张小脸惨白，带着哭腔道：“我不知姑姑在哪，身上也没钱，等下去找间破庙栖身吧。”

刘全当即说道：“深更半夜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那？你才遭了这事更是不能去。”

“这样吧！”刘全望着小莲说道：“我家中简陋，你若是不嫌，就去我家暂住，等找到你姑姑再做打算。”

“多谢恩人，多谢恩人！”小莲连连道谢，露出了笑颜。

女孩家的娇美让刘全耳根通红，“不客气....你不嫌弃就行。”

小莲随刘全回了家，刘母已经睡下，桌上摆着稀粥和些咸菜。

刘全对小莲说道：“将就吃点吧，家中只有这些了。”

说罢，给小莲捞了一碗带着些米粒的粥，自个则喝着米汤就着咸菜唿噜了一碗。

吃完饭后，小莲见刘全面色，问道：“刘大哥，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？可否与我说说。”

生活的压力及今日的委屈，在小莲的询问下，刘全一股脑吐了出来。

这些话他从没对别人说过，也无处诉说，不知怎得今天全告诉了小莲，或许因为天太黑灯太暗，或许因为小莲双眸充满关切。

一切说出来后，刘全觉得心里舒坦极了，长舒一口气道：“让你见笑了。”

小莲莞尔一笑，“刘大哥，我会看些面相，你啊，必定是有大福之人。”

刘全哪里会信！如果有福为何让他们母子过的如此艰辛，只觉小莲是捡些好话哄自己，回道：“借你吉言。”

小莲见状认真说道：“我知道你不信，但是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，你去东边进城的地方等着，到时你会遇见一个人，那个人会给你带来好运。”

刘全半信半遗，为了安抚小莲，应道：“好，我明早就去。”

第二天大早，小莲就敲响了刘全的门，“刘大哥，起床了，你该出门了。”

刘母被惊动，见家里多了一个漂亮闺女，问刘全这谁？

刘全讲了昨晚的事，刘母拉着小莲的手道：“多好一姑娘啊，幸亏你救了她。”

小莲再次提醒刘全去路边等着贵人，刘全见她如此认真，不由得信了几分，喝了些水就往县城东边走去。

刘全在这从太阳冒头到太阳当空，终于见到一男子出现。

只是他步履蹒跚，身后蜿蜒着一条血线，正要倒下时，刘全上前讲将他扶住，这时才看见男子身后插着一把匕首，伤口很深，不知他怎么撑到现在！

见有人相帮，男子断断续续说出一个地址，刘全艰难得扶着男子去了那处，才发现这是草帮的大本营。

草帮在金湖县无恶不作，让人又恨又怕，可谓是一方毒瘤。

男子到后没多久就一命呜唿，留下刘全对着这些恶霸可谓是心惊肉跳。

草帮头领名曹彪，处理好男子身后事后拍拍刘全道：“今天你救了我们兄弟，那以后你就是我们兄弟，以后跟我混，我保你吃香喝辣，没人敢欺负你。”

刘全想拒绝，可望着他满脸横肉以及后面几个男人的架势，他硬着头皮说道：“谢谢。”

惊吓过度的刘全恍惚回家，呆坐在椅子上愣神。

小莲提着一个篮子高兴走过来，“刘大哥，你回来啦？今天事怎么样，遇见贵人了吗？看我今天摘的野菜可好了，中午咱们吃了。”

“小莲！”刘全语带怒意，“你出的什么馊主意，今天差点害死我了。”

“怎么了？”小莲不解。

刘全将事说了一遍，小莲毫不在意反而劝道：“刘大哥，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，至少能吃饱肚子了呀，到时伯母也有钱治病，对不对？”

刘全望着漏风的墙，空了的米缸，没有回话。

第二天却是一大早去了草帮地头，跟着他们做事。

刘全对曹彪说道，除了杀人犯法的事我不干，其他都行。

于是刘全被分到了赌场。

赌场里经常有赌徒红了眼借钱事后却又不还，刘全就负责收债。

赌鬼能有几个好？刘全老实，去收债时不是被忽悠回去就是被打一顿，经常满脸是伤回家。

后来他也发了狠，学着草帮其他人做派，倒也收回了些钱。

曹彪从中取了些递给他，说这是你的。

刘全将钱拿回了家，这些能管母亲一个月的药钱。

刘母望着他红肿的脸心疼不已，劝道：“娘活了这么久，值了。别为了我做这些危险的事，好吗？你让我怎么喝得下药，那是你的血啊！”

小莲在旁没有说话，却也是满脸心疼。

刘全说道：“娘，我就再做一年，等你身体好些我存些钱到时娶个媳妇就不干了。”

刘全对收债这行是越做越顺手，而且他发现，只要被人揍一顿，第二天揍他的人总会乖乖将钱奉上，恭恭敬敬赔礼道歉。

刘全百思不得其解，却让草帮其他人对他刮目相看。

往后，只要有收不回来的债，都派刘全出马，而刘全也不负众望，第二天总能将钱收回。

刘全不懂这是什么道理，荷包越来越鼓却是事实。

刘全混的风生水起，家中生活也是日渐好转。

这日，小莲精心熬制了一碗粥递给刘母喝，刘母这些日子对小莲越发喜爱，当成自个闺女疼。

当然，如果能成媳妇那是最好不过。

接过小莲手里的粥，刘母夸赞道：“好香啊！”

随后一口口慢慢喝了起来。

谁知，粥还有半碗，腹痛难忍，心头一梗，竟然喷出一口老血。

她不可置信望向小莲，小莲却毫不惊慌，显然知情。

之后刘母呕吐不止，瘫倒在地。

小莲过去正要将刘母扶起，刘全收债回来撞个正着，大喊一声，“娘！”

“小莲，我娘怎么了？”

小莲还没回话，刘母无力开口，刘全焦急说道：“我去找大夫。”

说完飞奔而去。

刘母绝望的望着儿子背影，悲从心来。

她不懂她们母子好心收留小莲，为何她要害自己！

“伯母，我是为你好，你且忍忍！”

小莲声音传来，刘母暗恨，“满嘴谎言，为我好会害的我吐血，虚弱至此？”

刘全请来大夫后，母亲躺在床上没有声息，突然间勐地弹起，吐出一口鲜血，之后就晕了过去。

“娘！！”

“小莲，我娘到底怎么回事？早上我出门还好好的。”

小莲说道：“刘大哥，你别急，我是为了伯母好才这样做的。”

刘全惊呆了，“是你？”

“为什么你要这么做？娘对你那么好，你怎么能这样对她。你说为她好，可你看看她现在样子，躺在床上生死不知，你这好我们受不起！”

此时大夫诊断完毕，奇道：“你母亲体内顽疾全清，除了身子有些虚外没有问题。奇了，上次我来还药石无医，如今身体大好，怪哉！”

刘全一时难以置信，问道：”大夫，你说我娘身体没有任何问题？”

“嗯。”大夫点头，“老朽再开些补气养身的药调理调理便好。”

将大夫送走后，刘母悠悠转醒，只觉得神清气爽。

几十年来都不曾有这种畅快感觉，仿佛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被挪开，一时间轻松无比。

“娘，你没事了？”

刘全见母亲醒了，高兴问道。

“娘没事了，还觉得特舒坦。”

这时两人恍然大悟，原来小莲真是为了治病。

刘母与刘全愧疚不已，双双向小莲道歉，小莲笑道：“当初多亏刘大哥我才能保住清白，我所作的都是应该的。”

经过这事后，刘母是越来越喜欢小莲，她避开小莲叫来刘全问：“儿啊，你觉得小莲怎么样？”

刘全不懂娘为啥问这样，但也老实答道：“娘，我觉得小莲很好，长得漂亮人也能干，还治好了你的病。如果她找不到姑姑，就让她呆咱家，到时再帮忙找个好人家嫁了。”

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呆头鹅，我们不就是好人家？你喜不喜欢小莲？”

刘全听娘这么说，从脸红到耳根，“喜欢，可小莲那么好，我怕她看不上我。”

听儿子这么说，刘母心中有了谱，她又找来小莲问道：“你觉得刘全怎么样？”

小莲可比刘全机灵多了，知道刘母这样说，当下会意道：“我觉得刘大哥很好，伯母也很好，真希望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呀。”

“好，好！”刘母喜笑颜开。

两人成亲日子定下后，小莲提出要求，希望成亲时简单一些，她不喜欢人多，一定要晚上举行，不用请客。

母子二人虽对这要求感到奇怪，可真心喜欢小莲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做了。

只是办喜事要买红布红烛，县城就那么大，很快，刘全成亲的消息还是传遍亲朋好友。

有些人专门跑来问刘母，为啥成亲不请他们？

待知道是媳妇的主意后不再追问，可仍旧好奇，这是哪里的习俗，成亲这般奇怪！

婚后，两人甜蜜异常，刘全继续在外收债，小莲则在家尽心照顾刘母，日子过的幸福极了。

这日，草帮头曹彪有事找刘全，手下人说刘全忙完已经走了，曹彪想着也没事，正好去他家看看，听说刘全娶的媳妇漂亮极了，刚好去开开眼，于是径直去了刘全家。

小莲听见有人敲门，问了句，“谁啊？”

“刘全在家吗？”门外人应道。

“不在，晚些再来吧。”

“我有急事找他，开开门，我去屋里等他。”

小莲打开门一看，只见门外人仿佛见鬼一般看着她，脱口而出道：“你不是死了吗？”

小莲白了他一眼，“你才死了。”

正巧，刘全回来了，将二人对话听个正着，见曹彪说他媳妇死了，当下不乐意了，“我媳妇活生生的人，怎么死了。”

曹彪上下打量小莲，说道：“真是活见鬼了。”

和刘全一句话没说，转身快速离去。

刘全见小莲面色苍白，以为被吓得，当即揽着小莲进了屋里，安慰道：“别理那些瞎话。”

刘母却是没有上前安慰，只是细细打量小莲脸色，再加上前些日子听人说的话，心惊不已。

原来成亲那晚，有好奇者躲在屋外看新娘，据他描述，小莲当时脸色惨白，同死人一般，开始还以为是粉擦得白，后来发现那双脚没有沾地！

刘母此刻见小莲觉得越看越像死人，她寻了个理由将刘全喊了出来，说出自己猜测。

刘全笑道：“娘，你别听风就是雨的，小莲怎么能是死人呢？”

刘全一点也不信。

可深夜被尿憋醒，亲眼见到小莲悄悄拿出一根香烛啃起来时，不由得他不信。

刘全不敢动弹，说不清什么心理。

他知道小莲不会害他，却架不住人鬼殊途太过吓人。

第二天趁着小莲出去空当，刘全同母亲说了晚上的事。

两人面色惨白，比小莲还像死人。

为了证实小莲到底是人是鬼，刘全取来些白灰洒在回房间的路上，随后在桌子上放了一盆糯米，并在糯米的上方盖上一块布跟一杯热水。

等小莲回来后，刘全递了杯热水过去，“小莲，渴了吧，来先喝点水。”

等小莲喝了两口，刘全将水接过，问：“要不要先去休息会？”

小莲正觉得累，“嗯”了一声，望着刘全甜甜笑道：“你待我真好。”

之后转身回房休息去了。

刘母与刘全面面相觑，地上白灰没有印出一个脚印。

刘全将小莲喝过的水颤抖着倒入糯米中，只见白色糯米慢慢变黑，两人顿时惊恐不已。

“儿啊，怎么办？”刘母颤着声问。

“娘....阿莲可有做过害我们的事？”

刘母摇头，“可她是鬼，她是个死人。”

刘全也不知如何抉择，挣扎中说道：“娘，不如我们直接问小莲吧，她从未有害人之心，或许是有什么苦衷？”

“刘大哥！”小莲从屋中走出，感动得望着他，“谢谢你，我的确已经死了，可我从没有害人之心。我来你家只是为了帮助伯母当初对我们的恩情。”

“我？”刘母迟疑问道。

“嗯。”小莲点头，“十几年前，我同母亲沿街乞讨，天寒地冻正要饿死之际，碰见了您和刘大哥。明明你们也很困难，却还是将身上食物还有一件冬衣送给了我们。母亲叮嘱我要记住你们的模样，将来一定回报大恩。那日见刘大哥心情沮丧，您身子也日渐糟糕，这才使了计来了您家。我报答你们还来不及，怎么会害你们呢？现在既然你们已经知晓，那我该离开了。待我大仇得报，来世再报你们大恩大德。”

“仇？”刘全问道，“小莲，你是被人害死的？是谁？”

“哈哈哈...”门外传来曹彪张狂地笑声，他大摇大摆跟着一道士走进来，“小贱人，死了也不消停，今天就让你灰飞烟灭。”

随后看向刘全，“兄弟，她说的仇人是我。怎么？你想给她报仇？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？哈哈哈哈，死的可惨了，不信，明天你问问咱们帮里其他几个兄弟？”

“畜生！”刘全气极，小莲脸色渐渐发白，露出厉色，“今天我就杀了你报仇。”

小莲欺身而上，张开双手向曹彪挥去，只见那道士抽出桃木剑往前一刺，小莲惨叫一声跌在地上，伤口处冒出青烟，看的骇人。

“小莲！”刘全上前接住她，只觉入手一片阴寒。

小莲双眼血红，恨恨望向曹彪，随后哀切对刘全说道：“刘大哥，帮帮我。”

刘全一口应下，“我要怎么帮？”

“借你身体一用。”

“尽管拿去！”

一阵冰凉刺骨，小莲上了刘全的身。

此刻犹如神助，力大无比，抡起院中一块石板充作武器朝着道士打去，道士桃木剑被折断，更是被小莲一脚踢飞撞在墙上吐血昏迷。

曹彪想跑，却被小莲一把掐住脖子，挣扎无果，被甩在墙上步了道士后尘。

小莲没有杀曹彪，而是打入一股阴气让他痴傻半生。

眼下已无遗憾，小莲离开刘全的身体，同刘母及刘全道别往生去了。

草帮也因群龙无首，底下人一片混乱，互相残杀，没多久销声匿迹。

刘全却迟迟忘不了小莲，同刘母商量，为小莲刻了一个牌位，上写着：刘全之妻小莲之位

日日供奉，思念至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