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粉骷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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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河县有位富商,他有一女名朝颜,生得人如其名,清雅动人。
朝颜十六岁那年,富商续弦,因继母与女儿不太对付,便在外面专门修了一所别院,让女儿居住,还派了一个聪明伶俐的丫鬟服侍。
朝颜自幼身体骨弱,在别院正好修养,再加上这里无人管束,每日过得无忧无虑,自由自在。
在一次与丫鬟上街闲逛时,邂逅了一名俊秀男子韩生。
少年风度翩翩、温文尔雅,少女眉目如画、气质出尘,两人一见倾心,几次见面后便互订终身、海誓山盟。
这日,朝颜又到两人相会的地方等待,谁知等到天黑也未见到情郎到来。
见小姐失落,丫鬟绿珠轻声安慰:“小姐,韩公子定是有事耽搁了。天已黑夜间寒,你身子骨弱,咱们明日再来吧。”
朝颜点头,只好如此。
谁知,一日复一日,一月复一月,几月过去韩生仍未见踪影,渐渐心如死灰,以为心上人抛弃了自己。
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也快速衰败下去,日渐消瘦,终是一缕芳魂归了离恨天。
不久,绿珠也因为小姐逝世过于悲痛离开人世。
韩生因母亲急病未来得及告知心上人便匆匆离去,待处理完所有事情回来,已过四月。
来不及收拾便想去别院告罪,却见那别院高墙处挂着白色灯笼。
细细打听下,得知朝颜去世,一时间悲痛欲绝,生了场大病。
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,躺在床上月余,仍是非常虚弱。
待稍微好转,便为死去的朝颜刻了一个牌位,立在家中的佛龛,每日摆上祭品,为朝颜念经诵佛,道尽无数思念。
就这样,韩生每日过着与孤独为伴的日子,转眼便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。
他挂上灯笼,摆上祭品,在朝颜牌位前燃香念经.
这是一个晴朗无风的夜晚,月色皎洁,天气炎热。
韩生祭拜完后坐在院中,想着朝颜的一颦一笑,周围没什么人家,能听到的,只有虫鸣和树叶沙沙声。
这时,一阵环佩玎珰声传来。
声音由远及近,直到院外篱笆旁停了下来。
韩生走过去想瞧瞧是哪家女子深夜在外游荡,谁知这一眼当即让他定住了身子。
那是两名女子,一名女子手提灯笼,灯笼上绘着春日桃花,模样是一名侍女。
另一名女子身姿窈窕,身穿一袭浅绿色夏衫,衬得人肌肤如玉,俏丽动人。
让韩生震惊地不是二女容貌,而是她们的模样分明即是死去的朝颜和她的侍女绿珠。
“韩公子!”绿珠看着他高兴的叫起来,“真的是你,我和小姐还以为你不在人世了。”
韩生看着朝颜,此刻朝颜望着他面露哀怨,委屈至极。
“你既然没死,为何不来寻我?”
韩生看着面露心疼,急忙侧身说道:“说来话长,到屋里来吧,咱们好好谈一谈。”
三人进了屋,韩生给她们倒上热茶说:“都是我的错,家母突发重病,来不及同小姐道别便匆匆离去,原以为很快会回来,谁知...家母重病回天乏术,待处理完所有事情方才回到此处。”
“不过...”韩生迟疑说道,“一个月前,我去别院,府上之人告诉我,你们都已经去世了。”
“什么?”绿珠惊唿,“是谁?怎么这么恶毒咒小姐与我,怕是这事另有隐情。”
“当初,我家小姐无意间透露与你爱慕之情,传到了老爷耳中,小姐继母为了拆散你们,告诉小姐说你已经去世了,小姐悲痛万分,本想削发为尼被我阻止,可后来,老爷又想将小姐嫁与旁人....”
“哎,小姐不从,老爷大怒,继母也不停找麻烦,我和小姐便收拾了些细软逃离了府上来到附近找了一处房子住下,平日里做些杂活维持生计。”
“韩公子,小姐以为你死了,日夜在佛前为你念经祷告。今天中元节,便想来到你住所为你烧些纸钱,哪曾想遇见你了.真是菩萨保佑啊..”
绿珠冲朝颜笑道:“小姐,如今你可算盼到了...也算心想事成了。”
韩生听了绿珠所言惊叹,“你看,我也为朝颜设了一个灵位,也是日夜在佛前为她念经诵佛,如今你们出现在我面前,我还以为在梦中,现下听你一说,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。”
韩生望着朝颜,动情说道:“能与你相知相许乃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,阿颜,我想你良久,菩萨保佑能让我再次见到你,我死而无憾。”
绿珠在旁笑着说道:“韩公子,小姐为你和父亲断绝关系,此生不在往来,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。你们两情相悦可谓是佳偶天成,不如今晚就干脆入了洞房吧。”
韩生心中一喜,却是面上不显,轻声问道:“朝颜,你愿意吗?”
朝颜面露羞色,没有应声。
夜晚,佳人软腰肢,才子戏罗裙,红罗复斗帐,四角垂香囊。
次日,天还未亮,朝颜起身同门外的绿珠一道匆匆离去。
从那以后,无论天气如何,她们总在同一时间前来,同一时间离去,如此持续了七日,夜夜帐内翻滚,韩生越发对朝颜着迷,两人柔情蜜意,如胶似漆。
韩生隔壁住着一户人家,是一对夫妻。
男人叫韩大,是韩父在时买回来的仆人。
韩父去世之前给了韩大自由之身,后来韩家家道中落,韩大念着韩父的恩情,便住在韩生旁边,想要照顾一二。
一天深夜,韩大听见隔壁又传来女子笑声,这月他已听见几回,心中揣揣不安。
他深知韩生为人宽厚、重情重义、万一被那水性杨花的女人欺骗可怎么办?
于是他决定一探究竟,悄悄潜到韩生门外,踮起脚尖,透过窗户缝隙朝里面看去。
借着灯光,他看见韩生搂着一名女子在帐中聊天。
那女子身姿窈窕,香肩滑落,露出一片雪白。
韩大将耳朵附在墙上,听二人讲些什么。
女子声音非常年轻,“我如今已和父亲断绝关系,又将身子给了你,你可不能负了我。”
韩生搂紧了怀中女子回答道:“我定不会负你,你父亲那不必担心,他只有你一个女儿,又视你为掌上明珠,定狠不下心与你断绝关系的。到时,你撒撒娇便又好了。我唯一担心的是,有朝一日你我被人拆散。”
女子柔声说道:“我们断着骨连着筋,此生除你,我从未想过嫁给其他人。即使父亲一气之下杀了我,我也不会顺从。更何况,我们早已水乳交融,我知道,没有我,你定也活不下去。”
女子言罢,转身坐在韩生腿上与其腰胯相合,吻向他脖颈间,韩生也情不自禁地回应着。
韩大偷看半晌,正待离去之时,忽然吓得一个激灵,差点尿在当场。
原来,韩生怀里抱着的红粉佳人一身白肉顷刻间消失无踪变成一具骷髅。
她伸出白骨森森的手指,爱抚着韩生,下半身竟然空荡荡,什么都没有。
韩生似乎毫无察觉,仍忘我投入中,韩大看的汗毛倒竖,想要悄悄离开。
这时,又一名女子向他这处走来,韩大吓的魂飞魄散,顾不上其他,连忙逃了出去。
家都没回,直奔山上道观。
道观里有一位玄诚道人,虽然年事已高,但年轻时云游四方也闯下一些名声。
听完韩大的讲述后,玄诚道人称:“活人身上带有纯净阳气,鬼魂则弥漫污浊阴气。前者为正,后者为邪。听你讲述,那女子恐是鬼魅,如此一来,就算韩生身体强健也受不住阴气的侵蚀。你放心,待天一亮,我就去拜访韩公子,尽我所能救他。但是切记,今晚你的所见所闻,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,连你的妻子也不行。”
次日一早,玄诚道人来到韩生家中,观他面相言道:“你阳气外泄,面带浊气,近期有何怪事发生吗?”
韩生一口否决,绝无怪事,正要关门谢客,玄诚道人又道:“韩公子近期有没有接触女眷?是否日常疲惫,夜间愈发有心无力?道人绝没危言耸听,这只是先发浅症,公子再这样下去,怕是命不久矣。”
韩生一听,近期的确这样,以为是厮混胡闹所致,养养便好,哪有这道人说的这般严重。
不过听道人这般说,心中终究有些不定,于是将道人请进了屋,将最近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。
玄诚道人闻言直言不讳道:“韩公子可知,那两名女子早已亡故。如今你被死人的唇吻过,被死人的手摸过,脸上还泛着死气!如果你还想活命,请听我一言,否则怕是二十日之内必死无疑。再者,既然那两名女子告诉你,她们住在附近,那你可曾去看过?”
玄诚道人一番苦口婆心劝诫之后,便拂袖离去。
韩生惊魂未定,仍然半信半疑,思量片刻后,便决定听从道人的建议,去往了朝颜主仆两人住所。
可他一路走街串巷,跑遍绿珠所说之地各个角落,一无所获。
无人听说过这里有新搬来的人家,更何况还是两个单身女子。
韩生寻找无果,心中沮丧,漫无目的在附近闲逛,结果在经过城西墓地时看见两座并排而建的坟墓。
其中一座十分普通,另一座则占地面积大,而且十分豪华,另韩生侧目的是墓碑前挂着一盏漂亮的春日桃花灯笼,这与绿珠每日前来手中提的一模一样!
这时边上一位扫墓的阿婆正要回去见他目不转睛盯着此处,叹息道:“这里葬的是李老爷家的小姐,可怜年纪轻轻就病逝,边上小坟是她的侍女绿珠。”
“可怜哟,听说那小姐死的时候瘦的不像个人了,那侍女也是个忠心的,主子去了自己也跟着去了。”
韩生听闻阿婆的话,想到这些天红鸾帐中暖春宵,越想越害怕,一路飞奔上了道观,求道长救自己一命。
玄诚道人说道:“今日我已探明因果,皆因你前世所造业障所起。那女鬼无意加害与你,对你也毫无敌意,甚至对你情深似海。你们乃是三世情缘,无论两人容貌和身份如何变化最后都会相识相知,所以,想摆脱她不是那么容易。”
韩生苦着脸,“道长,救我。”
玄诚道人闻言从身上取下一个护身符,递给韩生说:“我借你一尊护身佛像,它为海音如来,可户你平安免受鬼魂侵害。你将它挂在腰间,随身携带,另外我这还有一本《雨宝陀罗尼经》,你拿回去每晚诵读不要间断,再将这包法符贴在门窗上,每一处都不要遗漏。切记,不管发生什么事,都不能停止诵经。”
韩生千恩万谢拿着护身符、经书与法符赶在日落之前回了家。
回家后,他马上关紧门窗贴上法符,并将佛像系在腰间,躲在床上借着灯光开始诵读经文。
无奈经文晦涩难懂,读了一会韩生便头昏脑涨,再想到近日发生的种种,毫无睡意。
突然,一阵熟悉的环佩玎珰声传来,打破黑夜的寂静。
韩生顿时额头惊出一阵冷汗,他战战兢兢地翻开佛经,高声诵读起来。
环佩玎珰声越来越近,直到篱笆旁消失不见。
许久无声,韩生不知哪冒出的胆子,他放下手中佛经,蹑手蹑脚来到窗前,透过门缝往外看去。
果不其然,站在外边的正是朝颜和提着春日桃花灯笼的绿珠,此刻主仆两人盯着门上贴的法符若有所思。
今夜的朝颜打扮的格外漂亮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丽,显然精心装扮了一番,想要给情郎惊喜。
谁知,被情郎阻在了门外。
过了会,绿珠开口说道,“小姐,韩公子肯定变心了。他将大门紧闭显然已不欢迎我们前来,他昨夜许下的承诺已做不得数了....我们回去吧,不要为了一个负心汉折磨自己。”
朝颜泪水涟涟说道:“信誓旦旦却如那镜花水月,我不信韩郎会如此对我,定是被那奸人蒙骗。好绿珠,你法子最多,快帮我想想办法让我见他一面,不然我怎么能甘心。”
绿珠答道:“我的好小姐,你何苦为了那个薄情郎让自己如此委屈?好啦好啦,你跟着我,我们去屋后看看能否进去。”
绿珠搀着朝颜来到屋后,结果发现后门上也贴满了法符,还是进不去。
后来,灯笼灭了,两人也随即消失。
自此,每晚主仆二人都会准时出现,伴着朝颜的哭声传入韩生耳中,却始终无法进门。
韩大这边虽然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,可绿珠竟不知从何处知道,转而每晚纠缠上他,在睡梦中将他叫醒,逼他去韩生屋后将法符全部撕掉。
韩大又惊又怕,苦不胜扰。
每次满口答应次日黄昏前一定办好,但又怕伤了韩生性命,迟迟下不了决心。
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绿珠又将他叫醒,这次面目狰狞对着韩大恶狠狠说道:“再敢煳弄我,你的死期就到了!明晚之前,如果还办不好此事,那你就等着别人给你收尸吧。”
韩大吓得一整天心神不宁,韩大妻子见他最近精神恍惚,今天尤其惊恐,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
韩大此刻已六神无主,他哭诉着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。
妻子担心丈夫安危,在她眼里,丈夫的命可比韩生的命贵重多了,二选一的话,当然是丈夫为先。
于是,妻子劝韩大,不妨答应女鬼要求,韩生孤家寡人一个,再说女鬼只是爱慕与他,不定会取他性命。可你要是不照做丢了性命,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!
夜里,绿珠又来了。
韩大依着妻子的主意对她说道:“之前并非故意冒犯姑娘,实在是韩家对我有恩,如今我自身性命难保,愿意帮您撕下法符,但是还请不要伤了公子性命。”
绿珠说道,这是自然。
随后绿珠又说:“除了门上法符,韩生身上所带的护身符也要想办法将它拿走,是个佛像模样,有它在我们还是无法近身,所以你必须想办法!”
韩大低声应下。
次夜,朝颜与绿珠又到了韩生门外。
但这一次,她们没有被阻在门外,因为法符与护身符在韩生沐浴之时已被韩大偷偷拿走替换,这下,再也没什么能阻挡主仆二人了。
韩大在自个屋里凝神倾听,未听见其他动静,当下松了一口气。
第二天一早,韩大壮着胆子来到韩生门前,敲了敲门,却是无人应答。
他又敲了敲,仍旧没有动静。
心中有些忐忑,壮着胆子打开了门,掀开蚊帐一看,瞬间吓得一声尖叫,最后连滚带爬逃离了此处。
韩生已经死了,似乎生前受了极大惊吓,死相恐怖。
他的身边还有一具女子骷髅,骷髅的胳膊和手指紧紧搂着韩生脖子,分都分不开。
玄诚道人观后,叹息不已。
原本两个真心相爱的恋人,一人不幸身亡,另一人苟活于世,逝去之人含着满腔爱意放弃投胎转世,从幽冥黄泉归来,却被得知真相的恋人拒之门外。
可悲,可叹,却又无可厚非!
世人均有求生本能,韩大是,韩生也是。
只能怪造化弄人,世事无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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