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头菜

因为家乡发大水，厨子杨肃带着八岁的儿子杨墨流浪来到了西柳县。

杨墨饿得实在是走不动了，尤其闻到福源老字号里那肉包子扑鼻的香味，杨墨更加挪不动了脚步。

杨肃知道自己和儿子这脏兮兮的乞丐样，要是去福源老字号乞讨，肯定会被赶出来的，便四处张望着，看看哪儿能讨到一点东西给儿子填填肚子。

在离福源老字号四五十米处，有一个卖吃食的小摊。虽然生意不太好，但摊主不是很着急的样子，悠闲地在晒太阳。

杨肃觉得那个摊主可能会施舍点吃的给他父子俩，便拉着儿子朝着小摊走去。

杨墨耸耸鼻子，福源老字号的大肉包子实在是太香了，有点舍不得走，边走边咽口水。

小摊也在卖包子，但包子虽然大个，却要卖相没有卖相，要香味没有香味，难怪没有生意。

卖包子的摊主姓冯，名叫庭礼，

二十出头的年纪，正懒洋洋地在晒太阳，突然看见杨肃父子走了过来，便随口问了一句：“要买肉包子吗？便宜，这么大一个只要三文钱。”

肉包子三文钱一个的确便宜，福源老字号的要十五文钱一个呢！可杨肃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，只好讪笑着，低声道：“不知能不能拿个包子给我儿子吃，我可以给你干活抵包子钱。”

冯庭礼拿了两个包子递给杨墨，笑道：“吃两个包子不打紧，不用你干活。”

杨墨肚子饿得咕咕叫，但还是拿了一个包子给爹爹吃。

父子俩大口大口地吃包子。

冯庭礼见父子俩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包子，不由得自夸了一句：“看你们吃得那么香，我的包子做得也不差嘛，怎么就没有人买呢？”

杨肃笑了笑没有做声，杨墨却脱口说了一句：“叔叔，你的包子的确做得不好吃，可惜面粉和肉了。”

杨肃赶紧去捂杨墨的嘴巴，冯庭礼却大笑了起来，问杨墨道：“难道你会做包子不成？”

杨墨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：“我还没学好，可我爹会做。我爹的包子做得可好了！我爹还会炒各种菜，会做很多种点心。”

冯庭礼一听杨肃擅长炒菜，还很会做点心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，马上又塞了几个包子给杨墨和杨肃，就要收了摊子，带着杨肃父子俩回去，试一试杨肃是不是真的精于厨艺。

杨肃见冯庭礼鼻正口方，模样端正，目光清明，为人爽朗，行事大方，不像坏人，也就带着儿子来到了冯庭礼家。

冯庭礼准备了一些食材，就让杨肃做一顿饭菜来尝尝。

杨肃客气了几句，带着儿子打下手，没过多久就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。

冯庭礼一一品尝，不由得高兴地拍起了大腿，连声要杨肃留下来帮他。

杨肃以为冯庭礼是要自己帮他把小摊的生意做起来，不假思索，一口就答应了帮冯庭礼的忙。

谁知冯庭礼对小摊的生意根本不在意，而是买来了各种各样的食材，天天要杨肃变着花样做吃的。

杨肃不知道冯庭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，闷着头一连给冯庭礼做了四五天的吃食。吃得冯庭礼称赞不已，可就是不说要杨肃帮什么忙。

这天杨肃给冯庭礼做好了吃的，见冯庭礼吃好后，就告诉冯庭礼说，他和儿子不好意思在冯庭礼家白吃白住，他要带着儿子离开了。

冯庭礼连忙给杨肃行礼，请杨肃留下来。

杨肃奇怪道：“莫非冯兄弟想请我做厨子？”

冯庭礼连忙摇头，道：“我想把你介绍到福源老字号去干活，不知杨兄愿不愿意？”

杨肃笑道：“能给我找个活干，让我们父子俩安定下来，求之不得，为何会不愿意？只是冯兄弟，你的包子生意并不是很好，为何不让我教你，如何把包子做得更好吃，却让我去福源老字号干活呢？”

冯庭礼犹豫了一会儿，笑道：“做包子生意并非我所愿，以后杨兄就会知道了。”

杨肃奇怪极了。冯庭礼不愿意做包子生意，为何每天一大早就去摆摊，到夜深才回来。

带着一肚子的疑问，杨肃跟着冯庭礼去了福源老字号。

福源老字号的掌柜姓龙，看上去比杨肃大几岁。见了穿着朴素的杨肃和冯庭礼，虽然脸上笑着，但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鄙视。

冯庭礼给龙掌柜行礼，满面笑容地道：“听说龙掌柜要人干活，我这位兄弟有一手好厨艺，特地带他来试试，看看龙掌柜能不能瞧得上。”

龙掌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杨肃，让一个叫李春的伙计领着杨肃到厨房去露一手，看看厨艺怎么样。

来到了厨房，杨肃原以为会看到一些忙忙碌碌做包子、蒸包子的人。谁知道里面静悄悄的，就只有一个看上去傻乎乎的男子呆呆地站在门口。

李春见杨肃有些奇怪地看着男子，便告诉杨肃，男子叫刘大，耳朵不太好使，脑子也不太灵光。

前些天，刘大饿昏倒在福源老字号的门口，龙掌柜心肠好，就收留了刘大。

这刘大好使唤，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，可他有点傻，精细一点的活都做不了，龙掌柜就让他来小厨房帮忙洗菜和烧火了。

“小厨房？”杨肃笑道，“莫非还有大厨房？”

李春道：“这个厨房小一点，用来给店里的人做吃的。还有一个厨房，大一点，是专门用来做包子卖的。”

杨肃了然地点头。福源老字号的大肉包子那么出名，肯定有其独家配方，怕被人学了去，当然要把厨房分开。

这时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佝偻着腰走了进来。李春一见老头就笑道：“郑伯，你来了，正好可以把把关，看看这个人的厨艺怎么样。”

郑伯看了看杨肃，眼睛里闪现了几许怜悯。

杨肃有些惭愧。他穿的是冯庭礼的衣服，明显有些不合身，一看就是落魄之人，难怪郑伯可怜自己。

李春介绍完杨肃就走了。郑伯让杨肃就厨房里的食材，烧几道拿手好菜来看看。

杨肃使出了浑身解数，精心烧了一道抓炒鱼片，煲了一碗神仙汤，还做了点心如意卷。

郑伯每样都尝了一点。

见郑伯吃得津津有味，眉眼舒展的样子，杨肃心里很高兴，觉得郑伯应该会给自己评价一个“好”字的。

谁知道郑伯吃完后，竟然摇着头，说杨肃厨艺不行，让杨肃赶紧从福源老字号离开。

杨肃有些惊讶，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，听郑伯说不好吃，连忙尝了尝菜，又喝了一口汤，还夹了一块点心吃了。没有问题啊，鱼片嫩滑，火候恰到好处；汤清香扑鼻，鲜美可口；点心入口即化，余味悠长……

杨肃陪着笑脸，诚恳地请郑伯指点一下，他烧的菜哪里不好。

郑伯愣了一下，皱着眉头道：“我说不好就是不好，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，赶紧走人。”

杨肃有些难过地看着郑伯。他带着儿子从家乡来到西柳县，路上走了一个月，吃尽了苦头。他非常希望能在福源老字号当上厨子，那样儿子就不会再挨饿了。

郑伯有些心虚地咳嗽了几声，扭过头去，还是冲着杨肃直摆手：“你快走，这儿有我就行了。”

杨肃明白了，郑伯这是怕有了自己，龙掌柜就不要他了。

杨肃心里不舒坦极了，但“强龙不压地头蛇”，他拿郑伯也没办法，只好怏怏不乐地准备走人。

这时，龙掌柜和李春突然来了。一眼就看到了杨肃烧的菜，上前一一品尝，赞不绝口，当即就拍板，让杨肃留下来，专门在小厨房里给大家伙儿做饭。

郑伯张了张嘴巴，想说什么的，又闭上了嘴巴。

杨肃和龙掌柜出去商谈工钱，郑伯看着杨肃的背影，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。

李春笑道：“郑伯，有了杨师傅，你就不用那么累了，为何还要叹气？”

郑伯回过神来，笑道：“我这不是怕掌柜的嫌弃我老了，干不动了嘛！”

李春连忙安慰郑伯：“咱们店里的包子都要靠你做，掌柜的不会嫌弃你的。”

郑伯笑着点头，只是笑容显得有些勉强。

谈好了工钱，杨肃回到了小厨房给龙掌柜等人烧晚饭。龙掌柜特地来通知郑伯，从此小厨房就交给杨肃了，郑伯就只需要在大厨房做包子就行。

干完了活杨肃回到了冯庭礼家，要把龙掌柜今天赏的钱拿给冯庭礼。说是在冯庭礼家吃住了好几天，不出钱不好意思。还说要带着儿子另找住处，搬出冯庭礼家。

冯庭礼一把抓住了杨肃的手，郑重道：“杨兄，把钱收好，也不许说搬走的事。以后兄弟会有事求你，只希望到时候杨兄不要推辞。”

被冯庭礼抓着手，杨肃暗暗心惊。冯庭礼的手劲太大了，像是练武之人。

见杨肃一脸惊疑地看着自己，冯庭礼讪笑着松了手，再一次恳求杨肃不要搬走。

其实杨肃带着儿子，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住处。他只是不好意思占冯庭礼的便宜而已。见冯庭礼那么诚恳，就答应了住在冯庭礼这儿，等冯庭礼要娶媳妇了再搬走。

第二天一早，杨肃要去福源老字号干活去了，杨墨一骨碌地爬起来，就要跟着爹一起去老字号，给爹打下手。

被冯庭礼一把揪住了：“不许去，留下来帮我的忙。”

杨墨捂着嘴笑了起来：“冯叔叔，你一天都卖不了几个包子，还要我帮忙？”

冯庭礼有些脸红，但仍抓着杨墨不放：“我一个人卖包子太寂寞了，你留下来陪我，顺便教我做包子。”

杨肃有些奇怪地看着冯庭礼。这段时间来，他一直在教冯庭礼做包子，可冯庭礼哼哼哈哈地答应着，学得一点也不用心，杨肃没办法，只好不教了。现在他竟然要杨墨教他做包子？杨墨做包子的水平还不如冯庭礼呢！

杨墨被冯庭礼抓着不放，只好留了下来。

杨肃干了一天活回来，问杨墨，冯叔叔让他帮什么忙了，有没有教冯叔叔做包子？

杨墨笑嘻嘻的，说自己在外面玩了一天，什么忙都没有帮，更不用说教冯叔叔做包子了。

可第二天杨墨要跟着杨肃去福源老字号时，冯庭礼还是不许杨墨去。

杨肃心里的疑惑更多了，难道福源老字号里面有危险？可自己在里面做了两天事了，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呀！

冯庭礼怎么都不许杨墨去福源老字号，杨肃只好把杨墨留在了家里。

日子如流水一般地过去，转眼十来天过去了。期间，龙掌柜还收留了两个乞丐到老字号干活。

不过后来那两个乞丐又陆续离开了，龙掌柜说是给他们找了更好的活干。

杨肃觉得龙掌柜心肠特别好，暗自庆幸自己能遇到他。

这天杨肃还在准备午饭，郑伯急匆匆地进来了，说自己忙得早饭都没吃，现在肚子饿得很，问杨肃有没有吃的。

杨肃有些奇怪地看着郑伯，他自己就在大厨房做包子，那大肉包子香气四溢的，闻着都让人流口水。肚子饿了，拿个包子吃就行了，为何要到小厨房来讨吃的？

见杨肃不解地看看自己，又看看大厨房的方向。郑伯明白了杨肃的意思，有些结巴地解释道：“我……我不喜欢吃包子。”

杨肃更加疑惑了。上次他想向郑伯学一学如何把包子做得的那么香，特意做了小笼包给大家吃，郑伯吃了好几个，怎么这会儿又不喜欢吃包子了？

回到家杨肃忍不住和冯庭礼说起了这件事。

冯庭礼眼睛一亮，问杨肃：“你吃过你们店里面的大肉包子吗？”

杨肃笑着摇摇头，咽了一口口水：“每天都不够卖的，我哪里吃得到。”

“那你们店里面谁吃过肉包子？”冯庭礼问道。

杨肃想了想，店里面龙掌柜、伙计李春、做包子的郑伯、傻刘大、自己，加上一个在大厨房干活，从来不和自己说话的伙计王五，一共六个人。除了王五，其余的人似乎没有谁吃过肉包子。

刘大和自己是没有机会吃，那包子一出笼，就被李春搬到前面卖掉了。

可郑伯做包子，李春卖包子，两人若是吃一两个包子，想来龙掌柜也不会说什么的。王五就经常吃，可龙掌柜从来没有说过他一句。

而龙掌柜就更奇怪了。那天龙掌柜出去了一趟回来，说是肚子饿极了，让杨肃随便弄点东西给他吃。

杨肃见李春搬着热气腾腾，香气扑鼻的包子走了过来，便问龙掌柜为何不先吃个包子填填肚子，免得饿得慌。

龙掌柜愣了一下，连连摆手，说自己还不是那么饿，就走了。

冯庭礼听了杨肃的话，眼睛更亮了，让杨肃明天当着龙掌柜的面要一个包子吃，看看龙掌柜的反应。

杨肃一口就答应了，但随即问道：“冯兄弟，你实话告诉我，你到底是做什么的？”杨肃眼睛盯着冯庭礼，样子很是认真。

冯庭礼一愣，沉默了半天，叹了口气，道：“还是被你看出了破绽……”

冯庭礼告诉杨肃，他是西柳县枫桥村人，习过武，因此替人保镖为生。

去年他的爹娘相继去世了，弟弟无人看管，他就把村里的房子卖了，买下了这个小宅院，想在县城做个小生意，把七岁的弟弟抚养长大。

可几个月前，冯庭礼的弟弟突然失踪了。冯庭礼差点急疯了，四处查访，才知道那天黄昏，他的弟弟进了福源老字号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。

冯庭礼知道福源老字号背后的靠山就是西柳县的县令，去告官不但没用，说不定还会被打断腿，只得自己暗暗地调查福源老字号。

趁着夜晚，冯庭礼去查看了福源老字号好几次，可什么异常都没有查出来。

冯庭礼便在离福源老字号几十米远的地方摆了一个包子摊，想看看这个专卖包子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名堂。

可一连两个月了，冯庭礼只发现福源老字号与其他店子不同的是，包子卖得贼贵，每天只卖两笼，一上午就卖完了，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发现。

“那你到做包子的大厨房去查看过吗？”杨肃一直对不许自己进去的大厨房感到好奇，便问冯庭礼。

“去过，那里面有个叫王五的高手，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说，还差点被他发现了。”冯庭礼心有余悸地道。

“王五是高手？”杨肃更加奇怪了。

“那王五原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，我的武功不如他。”冯庭礼叮嘱杨肃，“你不要去惹王五，他的耳目很是灵便，你的一举一动都很难瞒过他。”

“难怪你不让小墨跟着我去福源老字号。”杨肃恍然道。

“福源老字号里面肯定有蹊跷，杨墨还小，万一有什么，后悔就晚了。”冯庭礼解释道。

第二天，杨肃特意当着龙掌柜的面，说闻着包子那么香，想花十五文钱，买一个包子解解馋。

龙掌柜一愣，还没有说什么，李春却笑道：“对不起，杨师傅，这包子都是被人预订了的，要是卖一个给你，数量就不够了。”

这时郑伯走了过来，瞪了杨肃一眼，从杨肃身边经过时，嘴唇微动，小声地说了一句：“找死！”

杨肃愕然，怎么想买个包子吃就是找死了？

回去后，杨肃把事情都告诉了冯庭礼。

冯庭礼道，包子绝对有问题，他明天给杨墨十五文钱，去买一个回来看看，到底有什么蹊跷。

“郑伯就在大厨房里面做包子，问一下他不就行了。”杨肃给冯庭礼出主意。

“你没发现郑伯从来都没有出过福源老字号吗？”冯庭礼摇头道，“我没办法见到他。”

“那李春应该知道点什么。”杨肃道。

“李春顶多在门口卖一下包子，其余的时间也躲在福源老字号里。”冯庭礼叹气道。

“龙掌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一趟。”杨肃告诉冯庭礼。

“龙掌柜自己就是一个高手，每次出去身边还会带着两个会武的随从，我哪里敢去招惹他？”冯庭礼苦笑。

“龙掌柜也会武？”杨肃惊讶道。

“李春也会，只是武功没有那么好。”冯庭礼道。

“那……那福源老字号里面，岂不是只有我和郑伯不会武？”杨肃结巴道。

“你忘了还有刘大，他也不会武。”冯庭礼提醒杨肃。

“刘大傻乎乎的，我把他忘了。”杨肃道。

第二天，冯庭礼给了杨墨十五文钱，让他去买大肉包子。

杨墨去了半天，才拿着包子回来。说是买包子的人太多了，要不是他去得早，就买不到了。

冯庭礼把包子掰开，见里面就是一坨肉馅，夹杂着一些绿莹莹的小葱。闻一闻，香气扑鼻，令人忍不住流口水。

杨墨眼巴巴地看着冯庭礼手中的包子，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。

冯庭礼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不对来，正想把包子递给杨墨吃。这时杨肃回来了，让冯庭礼把包子给他看看。

冯庭礼奇怪道：“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？”

杨肃一边研究包子，一边告诉冯庭礼：“龙掌柜有事出去了，郑伯说晚饭他做，让我先回来。”

把包子里面的肉馅夹出来，仔细地看了半天，又闻了闻，杨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，眉头越皱越紧。

冯庭礼问杨肃看出什么了。杨肃说还不能确定，要冯庭礼明天再买一个来看看。

杨墨想吃肉包子，杨肃连忙把包子收好，答应给儿子做好吃的。杨墨这才不惦记那个肉包子了。

第二天，杨墨又买回来一个包子，冯庭礼等杨肃回来才拿了出来。

杨肃看了半天，想尝一口的，想了想，不太敢吃，吩咐杨墨明天再去买一个，他再看看应该能确定包子有什么问题了。

第三天杨墨买回来了第三个包子。杨肃晚上回来后，把包子掰开，从里面把肉馅夹出来，一小块一小块地查看，又把前面两个包子的馅也拿出来对比。

等杨墨睡着后，杨肃把冯庭礼叫到了一边，告诉他，包子里面的不是猪肉，也不是鸡鸭牛羊肉，有点像人肉。

冯庭礼吓了一跳，道：“难怪龙掌柜和郑伯都不肯吃包子，他们知道是人肉，下不去口。”

杨肃也道：“所以郑伯见我要买包子，说我找死。我们做厨子的，对各种肉类都很熟悉。如果那天我当场吃了包子，肯定会起疑心的。我要是知道了他们的秘密，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。”

第二天一早，杨肃就要带着儿子走，不愿意再去福源老字号干活了。

冯庭礼告诉杨肃，他是走不掉的，还没等他出城门，就会被抓起来了。还不如装着不知道的样子，暗中收集证据，把龙掌柜他们做的坏事掀出来，为民除害。

杨肃并不想为民除害，但他也知道，自己不辞而别，肯定会引起龙掌柜的疑心，只得又来到了老字号做事。

可龙掌柜似乎察觉到了杨肃知道了什么，等杨肃要回家的时候，把杨肃拦住了。

龙掌柜阴恻恻地告诉杨肃，不用回去了，从此就住在老字号里，和刘大一间房。

杨肃大急，连忙说自己还有一个儿子，他必须要回去。

龙掌柜阴冷一笑，拍拍手，杨墨被李春带了进来。见了杨肃，连忙扑到杨肃怀里。

杨肃大惊，问龙掌柜为何要把自己的儿子带到老字号来。

龙掌柜冷哼道：“你儿子穿着寒酸，却一连三天来买十五文钱一个的包子，我们当然要带他来问问是怎么回事了！”

“你儿子很乖，什么都告诉了我们。”李春阴笑道。

“说吧，你都知道了什么？”龙掌柜恶狠狠地问道。

“其实我是收了冯庭礼的钱，想学一学这里的包子为何那么香。他的生意一直不好……”杨肃按事先想好的话说着，“可我才疏学浅，什么都没有学到……只好买了包子去看……可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……”

龙掌柜半信半疑地看着杨肃，吩咐李春把杨肃和杨墨带到刘大那儿去。

进了屋子，李春走后，杨肃赶紧问儿子发生什么事了。

杨墨告诉杨肃，早上他走后不久，就有人来抓自己了，冯叔叔见不对，赶紧跑了。

被抓到了老字号，就有人来问他为何天天来买包子。然后就把他关了起来，到现在才见到了爹。

看着儿子，杨肃内疚极了，有点埋怨冯庭礼为何不顾儿子就跑了。

这时一直傻乎乎的刘大突然嘻嘻地笑了起来，念叨道：“又要不见了！”

杨肃奇怪道：“什么要不见了？”

“你们俩要不见了！”刘大呵呵笑道。

杨肃心里一惊，连忙问刘大，为何这样说。

刘大傻笑着，告诉杨肃，这里经常有人来干活，干一段时间后就会不见了。

一听刘大的话，杨肃心里都凉了。他一直疑惑包子里面的人肉是从哪里来的，这下弄清楚了。

龙掌柜以要人干活为名，专门收一些外地人在店里，等有需要的时候就直接把人抓去杀了……难怪那两个乞丐只来了几天就陆续不见了，他俩应该已经被杀了……难怪刘大是傻子，龙掌柜也愿意收留。

想到这里杨肃急了，四处查看着，想带着儿子逃出去，这时郑伯抱着一床被子进来了。

杨肃把心一横，“扑通”一声就给郑伯跪下了，求郑伯救他儿子一命。

郑伯叹气道：“你都知道了？”

杨肃也不隐瞒，点了点头。

“嗨，那时我故意说你的菜烧得不好，就是想让你走的，可你……唉！”郑伯轻声道，“如今，你不仅自己陷了进来，还把儿子也搭上了。可我也是泥菩萨过江，自身难保啊！要不是嫌我老，而且还要留着我做包子，你以为我还能好好地在这里说话啊，早就变成刀下亡魂了！”

杨肃听得毛骨悚然，更加害怕了。

​

果然，过了没几天，杨墨就要被李春带到大厨房去了。

杨肃连忙拦住了李春，哀求他带自己去，让儿子多活几天。

李春见状，便清楚杨肃都知道了，连忙去禀告龙掌柜。回来后就吩咐郑伯把杨墨看管好，出了差错就要了他的命。威胁完郑伯就带着杨肃去了大厨房。

去大厨房要经过两道看守严密的门，然后来到一个极其宽敞的地方。

杨肃一看，里面分成两部分，一部分摆着案板蒸笼等物，是做包子的地方，另一部分就是制作肉馅的地方了。

面目阴狠，手拿尖刀的王五走了过来，见了杨肃，兴奋得“呵呵”直笑，杨肃几乎昏过去。

王五把杨肃捆在横案上，拎起一桶水，一边给杨肃擦洗脖子，一边笑嘻嘻地道：“你放心，我一定把你的肉割得整整齐齐的……”

杨肃吓得晕了过去……

杨肃是被一阵打斗声惊醒的。他努力地想从横案上挣扎起来，看清楚是怎么回事。

这时一个让杨肃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刘大竟然过来了，一刀把捆绑他的绳子砍断了，让他快走。

杨肃连忙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，出门的时候才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刘大。

来到了外面，杨肃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郑伯和杨墨，赶紧带着两人走出了福源老字号……

三人走了没多久，看到了冯庭礼。

见了杨肃几人，冯庭礼大喜，连忙让杨肃带着郑伯和杨墨去他家等着，他去给弟弟报了仇就回来找杨肃。

一夜过后，福源老字号里面的人终于都被抓了起来，连县令一起被押往京城送审。

杨肃得知消息后，要去感谢刘大的救命之恩。出门时正遇到回来的冯庭礼，两人便一起向城外走去。

来到城外，见到了刘大，杨肃一定要给刘大磕头。

刘大连忙扶起杨肃，道：“是你的运气好，恰好遇到援兵赶来了，不然我也救不了你。”

见杨肃和冯庭礼都是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，刘大主动告诉两人，他是大理寺的人。因发现西柳县失踪的人口特别多，而失踪的人又都和福源老字号有关，就装成傻子进了福源老字号去调查……

过了一段时间，杨肃听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，朝廷里的一个大官被关进了天牢里。

再细细地一打听，原来福源老字号的事都是那个大官指使龙掌柜干的。

那个大官患了一种怪病，整夜整夜地睡不着，脾气因此变得十分暴躁。有一次，他发起怒来，把一个下人给杀了，把心掏了出来，放在火上烤了吃了，谁知竟然一连几个晚上都能入睡了。

于是那个大官便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吃一颗人心。

可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，那个大官也不敢太放肆。于是让龙掌柜来到了离京城不是很远的西柳县，开了福源老字号。把人杀了后，把心取出来送到京城去给那个大官吃，把肉剁成馅做包子……

龙掌柜等人被抓了后，福源老字号就传出了闹鬼的传闻。

冯庭礼走南闯北的，根本不怕鬼，他特地进了福源老字号里面，想找到弟弟的尸骨好好地埋葬了。谁知进去没多久就大喊大叫地跑了出来。

杨肃连忙问冯庭礼怎么啦？

冯庭礼哆哆嗦嗦地把杨肃拉到了老字号一个隐藏着的院子里。只见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个个的骷髅，在骷髅嘴里、眼里，是一束束水灵灵，绿莹莹的小葱……

原来那些被杀的人的人头都被埋在了院子里，用来种菜。有个乞丐的肉还没有全烂掉，还能看出样子来……

“难怪那肉包子那么香，原来里面放的小葱是人头种出来的……”杨肃喃喃道……

冯庭礼和杨肃把那些人头都好好地埋葬了起来，郑伯住进了福源老字号里，经常给那些人头烧香祭拜，说是自己要赎罪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