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巫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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腾子舒带着仆人陈三去石桥村看望生病的奶奶周氏,紧赶慢赶,天快黑时只赶到了米桥村,要翻过云雾岭才能到石桥村。
腾子舒急着见奶奶,想连夜翻过云雾岭,被米桥村的货郎刘大给拦住了。
刘大说:“小少爷,有鬼巫呀!天一黑,我们都不敢出门,你还敢晚上过云雾岭?”
腾子舒很是惊讶:“鬼巫?”
陈三也奇怪:“我和少爷就是石桥村的人,一山之隔,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米桥村有鬼巫!”
刘大打量了腾子舒和陈三一眼,疑惑道:“你们是石桥村的人?这些年我经常去石桥村卖货,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们?”
腾子舒张了张嘴巴,正想解释,陈三已经抢先道:“我和少爷一直在外地,十多年了,这才回来。”
刘大看了看不过才十四五岁的腾子舒一眼,恍然道:“难怪,你们都出去十多年了,我怎么会认得你们?”
又解释鬼巫的事给两人听:“说起来,鬼巫还是在你们石桥村出现的。只不过米桥村离石桥村太近了,我们害怕,这才晚上不敢出门的。”
“石桥村出现了鬼巫!什么时候的事情?”陈三问道。
“算起来就是最近的事。”刘大道。
“鬼巫是做什么的?”腾子舒好奇极了,“大家为何怕鬼巫?”
“鬼巫是游走在阴阳两界的人,他们能够请鬼上身,然后变得不同于常人,连法师都不能对付他们。你说谁不害怕鬼巫,谁敢得罪鬼巫?”说到这儿,刘大面有惧色,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许多。
三人聊了一会儿,眼看着天已经黑了,刘大热情地让腾子舒和陈三去他家歇息一晚。
腾子舒还在犹豫,陈三已经牵着马,请少爷跟着刘大走了。
来到了刘大家,刘大的妻子也很热情,把家里仅有的几个鸡蛋都煮给了腾子舒和陈三吃。
腾子舒心里过意不去,掏出了二两银子,硬是塞给了刘大。
刘大感激涕零,吃完饭后,点上油灯,高高兴兴地陪着腾子舒、陈三闲聊。
刘大见腾子舒和陈三说话行事十分随和,便随意问道:“少爷的奶奶就在石桥村,你为何十多年都不回去看她老人家呢?”
腾子舒皱着眉头,不知如何回答刘大。他也不知道,这十多年来,堂伯父为何一直不许他回石桥村。
腾子舒才一岁多就跟着堂伯父去了外地,一直养在堂伯父膝下。
堂伯父告诉腾子舒,他的爹娘就只生了他一个。而他还未出生,爹爹就去世了。他出生后,娘又去世了。如今他们那一支就只有奶奶周氏和他了。
周氏怕耽误了对腾子舒的教养,这才把腾子舒托付给了堂伯父。
虽然堂伯父做生意赚了不少钱,从不亏待腾子舒的吃穿用度,对腾子舒也视如己出,但腾子舒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。
周氏很是挂念腾子舒,时常寄衣物、吃食、信件过来,从未间断过。
因此腾子舒虽然十几年没有和周氏见过面,心里却觉得奶奶和自己十分亲近。
就在前几天,腾子舒刚过了十五岁的生辰,石桥村突然来了一个人,快半夜了还来敲腾家的门。说是周氏得了重病,想见腾子舒一面。
堂伯父犹豫了好半天,才答应了让腾子舒回石桥村去看望周氏。
出门前,堂伯父再三叮嘱腾子舒,要听仆从陈三叔的话,不要在石桥村耽搁,要尽快回来。
腾子舒不明白为何不让自己多陪伴一下奶奶。堂伯父支支吾吾的,说怕腾子舒耽误了去学堂读书。
腾子舒知道堂伯父是在找借口。先生生了病,学堂已经放了好几天的假了。
腾子舒还想问问堂伯父的,可是见堂伯父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,只好算了。想着见到了奶奶,再去问奶奶,一定要把原因问出来。
见腾子舒一直没有说话,刘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不问了,安排腾子舒和陈三休息。
陈三正要睡觉,突然听到拴在门口的马在嘶鸣,似乎受了惊,连忙出去看马。
腾子舒睡不着,便点亮了油灯等陈三。刘大披着衣服进来了,关心地问陈三出去干什么?
腾子舒告诉他马可能受了惊,陈三出去看马了。这时陈三在窗外说了一声:“马跑了,我去追它,少爷别等我,早点休息。”说完就听见陈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……
刘大忧心忡忡道:“千万别遇到鬼巫啊!”
又听起刘大提起鬼巫,腾子舒来了兴趣,问刘大道:“那鬼巫到底是什么来历,刘叔知道吗?”
被腾子舒尊称一声刘叔,刘大乐得眼睛都眯了,兴致勃勃地说起了鬼巫的来历。
“少爷,你知道你们石桥村姓什么的最多吗?”刘大问道。
“听大伯说,姓腾的最多。这和鬼巫有什么关系吗?”腾子舒道。
“那鬼巫就是出自于你们石桥村一户姓腾的人家……”刘大道……
十七年前,石桥村有户姓腾的人家,虽然很有钱,但人丁很不旺。丈夫才二十几岁就没了,只留下了一个儿子,取名叫腾冲。
腾冲的身体不太好,常年卧病在床,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,周围知道底细的人都不肯嫁到腾家做媳妇。
腾太太是个精明强干的人,为了延续腾家的香火,到离石桥村一百里外的地方,买了一个叫柳莺歌的姑娘回来,给腾冲做媳妇。
柳莺歌的爹是个秀才,可惜染上了赌瘾,只好卖女儿还债。
莺歌才满十七岁,知书达礼,温柔贤惠,长得又漂亮,腾太太对她很是满意。
莺歌是抱着公鸡拜的堂,洞房花烛夜也是一个人度过的。
腾太太说,腾冲的身体还在保养,不能劳累,因此只有委屈莺歌了。
第二天一早,莺歌天没亮就起来,收拾好了就去服侍腾太太起床。
吃早饭的时候莺歌问起了腾冲,想去服侍他吃饭。
腾太太说腾冲的病不宜见光亮,叮嘱莺歌千万不要私自去见腾冲。万一让腾冲的病加重了,她会让莺歌陪葬。
见一脸威严的腾太太狠厉地看着自己,莺歌吓得“扑通”一声,就跪在了地上,连声答应,绝不会去打扰夫君。
时光飞逝,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。
这天腾太太把莺歌叫到房里,悄悄地告诉她,晚上不要拴门,腾冲的病好了许多,能和莺歌圆房了。
“不过,”腾太太一脸严肃地补充道,“冲儿还不能见光,你晚上千万不要点烛火。”
莺歌羞答答地点了点头。
嫁过来都一个月了,她只知道腾冲在一间紧闭着房门的屋里养病,还没见过自己的夫君长什么样子。
虽然今天晚上还是不能看到夫君的模样,可至少能真真实实地摸到人了……
天一黑,腾太太就吩咐下人,把莺歌住的屋里遮盖得严严实实的,所有可以照明的东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,这才让莺歌独自留在了房中。
莺歌斜倚在床头,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不时地猜想着自己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,脾气秉性如何……想着想着,满脸通红,羞得把脸缩进了被子里……
不知不觉已是夜半时分了,腾冲还没来。莺歌觉得他可能不会来了,失望得瞪大了眼睛看着黑魆魆的屋子,被孤寂包围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流下泪来。
这时,门突然悄悄地开了,一个温暖的身子紧紧地抱住了莺歌,年轻男子的气息瞬间笼罩住了莺歌。
莺歌又惊又喜,轻声问道:“相公,为何这个时候才来啊?”
腾冲没有吭声,伸出手,把莺歌脸上的眼泪擦干,把莺歌抱得更紧了……
第二天天大亮了,莺歌才起床,这时,腾冲早就走了……
就这样,夜半时分腾冲来和莺歌相会,天还没亮就离开,一直持续了一个月。
期间,腾冲虽然和莺歌水乳交融,十分恩爱,但无论莺歌和他说什么,他从来没有开过口。
黑夜里,莺歌用手细细地描摹着腾冲的眉眼,抚摸着他的身体,觉得腾冲应该是一个相貌俊美,身材颀长的人,心里越来越渴望看到夫君的模样。
可腾太太每天傍晚都会带着人,把房间遮盖得严严实实,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屋里。所有可以照明的东西也被收得干干净净,莺歌即便有胆子偷看,可也无计可施。
一个月过后,腾太太告诉莺歌,腾冲要歇息一段时间,等他身体好一点了,才会过来。
果然,过了几天,腾冲才又来和莺歌相会。
时光飞逝,转眼莺歌嫁到腾家已经半年了。
这半年里,腾冲晚上大部分时间都会来和莺歌相会,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。
虽然腾冲还是不说话,但莺歌和他说话时,他不再是默默听着,而是会用简单的“嗯、哦”回应莺歌,有时则会爱怜地亲吻莺歌。
随着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,莺歌更想见到腾冲了。时常痴痴地想着,自己的相公到底长着什么样子呢?
这天,是腾冲的生辰。
腾太太一大早就把下人们支使得团团转,说是腾冲满十五了,要好好地给腾冲办一办。
莺歌听了,觉得十分疑惑。每天晚上来和自己相会的腾冲可不像是十五岁的少年,莺歌觉得他至少有二十出头了。
怀着一肚子的疑问,莺歌悄悄地来到了腾冲养病的屋子旁。
见下人们都被腾太太支使着做事去了,四周都没有人,莺歌犹豫再三,还是偷偷地把门推开了一个小缝隙,看了屋里一眼。
只见屋里有张大床,床上睡着一个骨瘦如柴,苍白孱弱的少年。
少年睡得并不安,嘴里不时发出细细的呻吟声。
这就是腾冲?身形和每天晚上来相会的那个腾冲根本一点都不同!莺歌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。
把门关好,莺歌静悄悄地来到了庭院里,看着春风满面招唿着客人的腾太太,心情复杂极了。
腾太太看到了莺歌,没好气地问莺歌哪里去了,也不知道来帮忙。
莺歌支吾了过去。
腾太太也不和莺歌计较,说天就要黑了,要她仔细照看一下烛火。
莺歌心一动,在指挥下人收拾烛火的时候,偷偷地藏了一截蜡烛在袖子里,又悄悄地留了一个火折子。
过了几天,“腾冲”又来了。莺歌留了一个心眼,等“腾冲”睡着之后,点燃了蜡烛,终于看清楚了“腾冲”的模样。
和莺歌猜想的一样,“腾冲”果然是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,和病床上的那个腾冲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。
男子被灯光照醒了,吓得连忙把蜡烛吹灭了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莺歌压低了声音,冷冷地问道。
男子沉默了一会儿,长叹了一口气,把莺歌搂在怀里,在莺歌耳边轻声道:“我叫李瑾,是村里的私塾先生。”
“你为何要冒充腾冲?”莺歌有些生气,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一点,还试图推开李瑾。
李瑾把莺歌搂得更紧了些,低声道:“你小声些,别引来了腾太太。我告诉你事情的原委……”
原来腾冲的病很重,连床都不能起,更别说和莺歌圆房了。
可若是莺歌一直没有怀孕生子,那么万一腾冲死了,腾冲的爹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,便要被族人给瓜分了。
腾太太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。她悄悄地找到了孤身住在村里的李瑾,拿出了五十两银子,并且许诺,只要莺歌生下儿子,她还会给李瑾五十两。
李瑾读了一肚子的书,很想去考个秀才,那样他最少可以走出石桥村,到县城去做私塾先生。
可李瑾太穷了,在村里做先生仅能煳口,根本没有钱去参加考试。
李瑾只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腾太太。
李瑾看到过莺歌,他一直觉得莺歌嫁给腾冲太可惜了,花枝一般的姑娘,却要守一辈子活寡。
为了避开村里的人,李瑾只能半夜来。有时李瑾不方便来,腾太太就会以腾冲的身体需要休息为借口……
“原来是借种生子……”莺歌哽咽起来,“把我当成什么了!”
“莺歌,我是真心喜欢你的。你等着我,等我考取了功名,我会正大光明地娶你过门!”李瑾在莺歌耳边道。
莺歌这才渐渐收住了眼泪……
经过此事后,莺歌和李瑾的感情更深了,两人时常憧憬着未来,盼着李瑾能考上秀才,考上举人,到时候来迎娶莺歌……
可是好景不长,也许是纸里包不住火,村里渐渐地有了李瑾和莺歌的流言。更令莺歌绝望的是,腾冲突然病情加重,一下子没有救过来,没了。
腾冲死了,李瑾再也没有“理由”来和莺歌相会了。
他十分想念莺歌,脑海里全是莺歌的一颦一笑,连最爱的读书都提不起兴趣了。
时间过得飞快,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。这十几天李瑾饱受相思的折磨,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了。
这天,李瑾突然听到有学生议论,那个死了夫君的腾家媳妇生病了,腾太太只顾着自己伤心,连郎中都不给媳妇请……
李瑾听了心如刀绞。他知道腾太太从来都是把莺歌当成生孩子的工具,并没有把莺歌当成儿媳妇。
想起莺歌生病了,还要打起精神服侍腾太太的情景,李瑾再也顾不得了,准备了二两银子,趁着夜色往腾家而来……
来到了熟悉的角门,李瑾试探着敲了敲门。
门开了,朱婆子一脸疑惑地看着李瑾,低声道:“你还来干什么,不怕太太责骂吗?”
朱婆子是腾太太安排接应李瑾的人,里面的事情她都知道。
李瑾把银子塞给了朱婆子,赔着笑脸道:“我有东西落在屋里了,拿了就走。”
朱婆子接过了银子,犹豫了一会,还是让李瑾进去了。
看着李瑾急匆匆地往莺歌的屋里走去,朱婆子想了想,捏着银子去了腾太太的卧室……
若是被腾太太知道自己私自放李瑾进门,被打还是轻的,说不定还会被远远地发卖了去,那就再也见不到家人了。朱婆子虽然贪银子,却也不敢冒险。
腾太太得知李瑾又来了,一丝冷笑挂在了脸上,她正愁找不到把柄拿捏莺歌呢,机会就来了。
腾太太赏了朱婆子一两银子,连声夸赞朱婆子做得好。
朱婆子得意极了。
再说李瑾,见到瘦了一圈的莺歌,心疼极了,情不自禁地把莺歌搂在了怀里。
两人正在互诉衷肠,这时腾太太带着朱婆子来了,把李瑾堵在了莺歌的屋里。
看着一脸奸笑的朱婆子,李瑾知道被她卖了,只好跪了下来,求腾太太饶了莺歌。
腾太太想了想,告诉李瑾,再过两年,她就会放莺歌走,到时候李瑾就可以带着莺歌远走高飞了。但在此期间,李瑾不得再来找莺歌。
李瑾喜出望外,莺歌也是感激涕零,两人连忙给腾太太磕头。
听刘大说到这里,腾子舒也觉得腾太太是个好人,感叹莺歌和李瑾运气真好。
刘大撇了撇嘴,道:“腾太太可不是好人,她要是好人,石桥村就不会有鬼巫了。”
在腾子舒惊讶的眼神中,刘大接着说往事……
自从腾太太答应了李瑾,两年之后会让他带着莺歌走后,李瑾一直强行忍耐着思念,盼着那一天早点到来。
过了一段时间,腾家传出来莺歌怀了三个月身孕的消息,李瑾心里又甜蜜又难过。
原来莺歌生病是因为怀了孩子。那可是自己的孩子啊!可自己连远远地看上莺歌一眼都不能,只能把思念深深地藏在心底。
李瑾数着日子一天天地过,终于盼来了莺歌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的消息。
李瑾欣喜若狂,又开始搬着手指头算着什么时候能带着莺歌走。
为了能随时走人,李瑾连先生都不当了,改行做了货郎。
李瑾日盼夜盼,两年的时间终于过去了,这天深夜李瑾终于盼来了朱婆子。连忙把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背上,去腾家接莺歌。
腾太太准备了一桌酒席给李瑾践行。
李瑾没有心思喝酒,只想早点带莺歌走。
腾太太笑道:“两年都等了,还急着这一会儿吗?虽说孩子一岁多已经断奶了,可莺歌实在难以割舍呀!”
李瑾这才坐了下来,吃了几口菜,喝了两杯酒。
又焦急地等了一会儿,莺歌终于泪眼婆娑地抱着一个哭兮兮的孩子走了出来。
李瑾有些奇怪,不是说生了一对双胞胎吗,莺歌为何只抱着一个孩子?
腾太太仿佛看出了李瑾的疑问,淡淡地道:“还有一个从生下来就放到了我房里。都交给莺歌养,我不放心。”
腾太太接过了大哭的孩子,让莺歌和李瑾赶紧走。
莺歌肝肠寸断,看着孩子,挪不动脚步。
刚才腾太太送了一碗银耳莲子粥过来,让莺歌填填肚子,免得夜里赶路肚子饿。
莺歌端起碗,正要吃,床上的孩子像是感应到娘亲就要走了似的,突然醒了,撒娇也要喝粥。
娘俩喝完了粥,莺歌哄孩子入睡,可孩子就是不肯睡,哼哼唧唧的,抱着莺歌的脖子不肯放手……
朱婆子再三来催,莺歌万般无奈,只得抱着孩子过来了。
李瑾也想多看看孩子,可他知道越看着孩子越舍不得走,狠狠心,拉着莺歌赶紧离开了。
李瑾和莺歌走到了云雾岭,两人越走越觉得难受,肚子也越来越疼痛难忍,不一会儿,嘴里还吐出了鲜血。
李瑾脸色大变:“不好,我们中毒了。腾太太给我们吃的东西有毒!”
莺歌一听,脸色更加惨白如纸,那碗银耳莲子粥,不仅她吃了,儿子也吃了。
莺歌顾不得自己疼痛不已,挣扎着要回去找儿子……
“后来呢?”腾子舒听得紧张极了,连忙问道。
“后来你们石桥村就有了鬼巫……”刘大道。
“为何?”腾子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,“那不是十多年前的事吗?可刘叔你说鬼巫是最近才出现的!”
“你以为鬼巫是一下子就能当上的啊!要修炼的。”刘大笑了起来。
腾子舒也笑了。但是一会儿,他就担忧起来:“陈三叔怎么还没回来啊?”
刘大一听也着起急来,出门望了望,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,清辉撒在大地上,连不远处的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,可就是没有陈三的身影。
刘大转身进屋,正想和腾子舒商量一下,要不要去找陈三,腾子舒已经跑了出去。一边跑,一边告诉刘大,他去找陈三叔回来。
刘大还在犹豫追不追腾子舒,腾子舒已经跑远了。
腾子舒一路小跑,一边唿唤着马儿,终于听到了马儿的嘶鸣声,连忙朝着声音跑去。
来到云雾岭的脚下,腾子舒停住了脚步,他看到了一个老和尚,老和尚脚下躺着的正是陈三。
腾子舒叫了几声陈三叔,陈三还是一动没动。
老和尚平静地道:“别喊了,他已经死了。”
腾子舒愣住了,不可置信地跑了过去,一看,陈三脖子上都是血,真的已经断气了。
“是你杀了陈三叔!”腾子舒又悲痛又震惊,情急之下,指着老和尚道。
“不是老衲,老衲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。他应该是被什么野兽袭击了。”老和尚不慌不忙地解释。
“我不相信!你大半夜的不睡觉,跑到这里来干什么?”腾子舒大喊起来。
“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,叫我们一顿好找。”一个男子和一个妇人突然幽灵般出现在腾子舒身旁,冷冷地看着腾子舒,“你乖乖受死吧!”
腾子舒既恐惧又惊讶,悲愤道:“你们为何要杀我?我都不认识你们?”
和尚上前,拦在了两人面前,双手合十,低声念佛,劝两人放过腾子舒。
两人愤怒极了:“周氏害死了我们的孩子,还害得我们隐姓埋名十多年,我们怎么能放过她的奸夫和孩子?”
“你们说什么?周氏?我奶奶?奸夫?孩子……”腾子舒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。他的脑袋里像是被塞了一团乱麻,一点头绪都抓不住。
“周氏让你叫她奶奶?哈哈哈,那个毒妇真是天下第一无耻啊!”男子凄厉地笑了起来。
“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你们就算要杀我,也请把前因后果说清楚,别让我做煳涂鬼……”腾子舒难过极了。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世好像不太见得光,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。
“看在你无辜受牵连的份上,我就把真相告诉你。你死后也好去找周氏的麻烦,因为罪魁祸首就是她……”妇人道,“事情得从十七年前说起……我叫柳莺歌,是周氏买来的媳妇,他叫李瑾……”
“你就是柳莺歌?他是李瑾?”腾子舒惊讶地打断了妇人的话:“我知道你们的事,你们都被腾太太给骗了……”
“你知道我们的事?那你知道你娘是谁,你爹是谁吗?”妇人问道,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了一些。
“如果……你们说的周氏,也就是我奶奶,就是腾太太,那……那你应该是我的娘,他就是我的爹!”腾子舒有些羞赧地道。
“你……以为我是……你娘……他是你爹?”柳莺歌颤抖着声音问腾子舒。
李瑾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腾子舒。
“周氏是不是腾太太?”腾子舒不确定地问道。
“是的,大家都称她腾太太。”老和尚突然插了一嘴。
“那你就是我的娘啊!娘!”又看向李瑾,腾子舒喊了一声“爹!”
叫完娘和爹,腾子舒的眼圈都红了。十五年了,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爹娘早就没了,没想到他们还活着。虽然一见面就说要杀自己,但那一定是误会。
腾子舒正在激动,突然脖颈一疼,站在他身旁的老和尚突然出手,把他打晕了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柳莺歌和李瑾都惊讶地问老和尚。
“阿弥陀佛,请两位施主听老衲把话说完,再决定杀不杀他,免得以后后悔。”老和尚诚恳地道。
其实在腾子舒喊爹和娘的时候,柳莺歌和李瑾的心已经悄悄地软了,如今听老和尚这么一说,两人便爽快地同意了。
“老衲之所以要打晕他,是不想让他听到老衲要说的话。”老和尚道,“两位施主是不是认为这个小施主是周氏和陈三的孩子?”
“难道不是的?当年我只生了一个孩子,周氏为了掩盖自己和陈三的私生子,才对外宣称我生了一对双胞胎。”柳莺歌气愤道。
“当年滕建曾经请老衲给腾冲看过病,事情的前因后果老衲都知道。腾冲病重,眼看治愈无望,周氏不知道女施主已经怀有身孕了,还担心女施主就算有了孩子,万一生女儿,就找到了滕建,和滕建怀上了孩子……”老和尚慢慢地道。
“滕建?腾冲的堂兄,周氏的堂侄儿?”柳莺歌和李瑾不约而同地惊唿起来。
“就是太有违伦常了,周氏才特意做出和陈三暧昧的样子,用来掩盖事实的。”老和尚摇头道。
“难怪周氏会把孩子托付给滕建,一去就是十多年。滕建是孩子的亲生父亲,肯定会照管好他的。”柳莺歌恍然道。
“如今这孩子一直认为两位施主才是他的亲生父母,你们何不顺水推舟,把孩子认下。谅那周氏和滕建也不敢说出真相!这样报复周氏,岂不比杀人更痛快?”老和尚真诚地给柳莺歌和李瑾出主意。
柳莺歌和李瑾相互对视了一眼,都有些犹豫。
老和尚继续道:“当年两位施主中毒,是谁救了你们,你们知道吗?”
柳莺歌和李瑾都摇头:“那时我们已经昏过去了,不知道是谁给我们吃了解毒药。”
“是滕建找到了老衲,拿到了解毒丸,让陈三追上了你们,给你们解了毒。”老和尚一字一句地道。
“那当年给我们银子,还留下纸条,让我们赶紧离开,不要再回来的,难道也是滕建?”李瑾道。
“是的,都是滕建让陈三做的。”老和尚肯定道。
“滕建为何要帮我们,你又是如何得知一切的?”李瑾很是怀疑地看着老和尚。
老和尚解释道:“出家人不打诳语,滕建有隐疾,是老衲治愈的,因此和老衲有几分交情。他曾经亲口告诉老衲,周氏貌美,原本是滕建先看上的。可腾冲的爹更有钱,周氏的爹娘就答应了腾冲的爹。”
“滕建虽是堂侄,但两人的年纪相差不多,却是同一年说的亲。”柳莺歌肯定道。
“滕建对周氏一直有情,不想周氏背下人命。得知周氏怕你们以后回来要孩子,竟对你们下毒时,连忙找到了老衲救你们……”老和尚继续解释。
“我们俩是得救了,可等我们转回腾家,去找孩子时,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……”柳莺歌哽咽道。
“阿弥陀佛,有老衲在,又怎么会不救孩子呢?”老和尚笑道。
“孩子还活着?”柳莺歌和李瑾都惊喜万分,连忙问道。
“孩子是还活着,不过,他中毒时还太小,因此身体受损比较严重,老衲便把他带在了身边。他从小在佛门长大,已经皈依佛门了。老衲一直没有提此事,也是遵从他的意愿,他说他不想再踏入红尘了。”
“我们苦苦寻找周氏的孩子十多年,一心想着报仇。为了报仇,不惜假扮鬼巫……”柳莺歌泪流满面,“滕建要是告诉我们,孩子还活着,我们又怎会背着仇恨过这十多年?”
原来柳莺歌和李瑾当年中毒不轻。虽然吃了解毒药,但身体也受了损。因此虽然痛恨周氏,但也只有远走他乡,怕被周氏发现,被追杀。
两人在外面十多年,终于身体没有大碍了,但两人却再也不能生孩子了。
这十多年来,莺歌和李瑾不止一次回到过石桥村,想杀了周氏替孩子报仇。
可周氏深居浅出的,两人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。
两人便开始打听腾子舒和陈三的下落,想杀了两人,让周氏痛苦一辈子。
终于他俩得知了腾子舒在哪里,便花钱请了一个人半夜去报信,谎称周氏病重。
腾子舒和陈三果然回来看望周氏。
莺歌和李瑾便开始假扮鬼巫,想着杀了腾子舒和陈三后,以逃脱官府的追查……
李瑾和莺歌一路跟在腾子舒和陈三后面,想在云雾岭下手的,谁知被刘大把两人留了下来。
于是李瑾只好悄悄地解开了马儿的缰绳,闹出动静,引出了陈三……
可等李瑾和莺歌追上陈三时,陈三却被野兽给咬死了。两人又转回去找腾子舒……
“阿弥陀佛,一切都是周氏造的孽。如今前因后果,两位施主都已明了,两位施主还想杀他吗?”老和尚指着腾子舒问道。
“我们的孩子既然还活着,我们当然不愿再造杀孽了……只是陈三,我们对不住他……”李瑾和莺歌都低下了头。
“陈三,此时不起来,你还要在这儿睡到天亮吗?”老和尚笑道。
地上的陈三一跃而起,抹掉了脖子上的血,大笑道:“不得已,装了一回死,倒是有趣!”
原来从半夜接到口信时,滕建和陈三就起了疑心了。
为了把事情彻底解决,腾建写信给老和尚,让他赶紧到石桥村来……刘大受过老和尚的恩惠,也是老和尚安排好了,特地在路上等着腾子舒和陈三的……
陈三追马时,就知道是李瑾捣的鬼。
半路陈三遇到老和尚,两人正想去找腾子舒时,发现腾子舒听到马叫声,赶来了。而李瑾和莺歌紧随其后,也赶了过来……
情急之下,怕李瑾和莺歌太激动,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,陈三割破手指,把血涂抹在脖子上装死,让老和尚出面来解释……
见陈三没事,李瑾和莺歌也是长舒了一口气,又把腾子舒叫醒。
腾子舒跪在李瑾和莺歌面前,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头,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爹和娘,莺歌和李瑾眼泪直流,一把抱住腾子舒,三人哭成了一团……
之后,腾子舒没有回去看周氏,又回到了滕建身边。不过李瑾和莺歌搬到了滕建家附近,腾子舒两边都有家,再也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了。
这天,莺歌和李瑾又来到了寺庙里,看着一个和腾子舒差不多大的小和尚,把一篮子吃食递给他,眼睛里都是慈爱。
李瑾和莺歌走后,小和尚问老和尚:“师父,您不是说我是您捡来的吗?什么时候我又有爹娘了。既然他们都还好好的,为何我才五岁,他们就不要我了?”
“傻瓜,有爹娘疼你不好吗?你看,给你带了多少好吃的,还不赶紧分点给师父吃!”老和尚呵呵乐道,“记着,在你爹娘面前不要乱说话,不然师父会打手心的。”
小和尚憨笑着,连连点头。
当年莺歌的那个孩子并没有救回来,老和尚撒了谎,不过老和尚并不在意。佛曰“我不下地狱,谁下地狱?”为了解开李瑾和莺歌的心结,老和尚愿意撒谎。
腾家佛堂里,还不到五十岁的周氏一头白发,正在念佛。
念着念着,周氏把经书一扔,又开始哭起来。当年为了得到两个孩子,她不惜给李瑾和莺歌下毒……可造化弄人,如今她连自己生的孩子都认别人做了爹娘……最可恨的是,她还不能说出真相……她早就后悔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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