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开三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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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年间,洛阳城北有两户商家,一家姓范一家姓陈,范家家主叫范仲,开杂货铺,陈家家主叫陈彤,经营茶肆,二人年龄相当兴趣相投,互为朋友。
这年春末,陈彤的妻子赵氏生下一子,取名逢生,到了秋上,范仲之妻生了个女儿,娶名雨荷,两家互相道贺,闲聊间给逢生和雨荷定了娃娃亲,结了儿女亲家。
五年后陈彤的父亲生了重病,危在旦夕,范仲这人点子多,他给陈彤出了个主意,让逢生和雨荷这两个小人儿提前拜堂,其实就是冲喜,希望能化解陈父之病。
陈彤本不信这个,但父亲危在旦夕,郎中们又束手无策,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,试上一试。人命关天不能迟疑,两家简单准备后,让两个孩子拜了天地。
冲喜或许有亦或许无用,你说无用吧,陈父确实转危为安,可要说有用吧,老人家还是于次年开春撒手人寰,不管怎么说,能让父亲延续半年多寿命,陈彤已经很欣慰了。
陈家原籍南阳,陈父临终遗愿要葬回祖籍,陈彤是个孝子,干脆卖了此处产业举家回南阳生活,临走与范仲约定,待儿子逢生十八岁来洛阳迎娶雨荷。
书说简短话表一端,陈家人走后不久,范仲的妻子病亡,三年后黄氏进门,她出身小商贩之家,头脑精明善钻营,理家是把好手。
黄氏过门一年后生下男丁,范家有了香火,接下来的日子顺风顺水,范仲将杂货铺改成货行扩大经营,财富滚滚。
与范家境遇相反,陈家颇有坎坷,回南阳府后陈彤重开茶肆,起初生意非常不错,谁知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,四年后陈彤染疾而亡。
陈逢生时年十岁,跟母亲和两岁的妹妹相依为命,孤儿寡母没有经验,茶肆效益一落千丈,日子也过得紧巴,经过五六年才慢慢恢复。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间陈逢生十八岁了,到了迎娶范雨荷的时间,这些年与范家有书信往来,虽未见面但并不太过陌生。
赵氏做事周到,早在年初就与范家通了书信,定下接亲时间,中秋刚过便已备好嫁妆,打发儿子去往洛阳,让茶肆伙计陪同。
一路顺畅,不日到达洛阳,范仲看着眼前这个俊朗少年,不由想起老友陈彤,心中百感交集,他给女儿备的嫁妆丰厚,希望陈家再现当年富贵。
范仲对亡妻有情,对女儿雨荷疼爱有加,他希望逢生和雨荷先在洛阳拜天地,一来是想看着女儿出嫁,二来也是想告慰亡妻在天之灵,此事提前与陈家沟通过,赵氏没有反对。
范家在城内有些人脉,亲朋也不少,婚礼定在三日后,范家货行缺了布,需家亲自去一趟,两日就能回来,既然耽误不了日期,范仲赶紧出发。
此次很顺利如期回归,范仲赶紧操办婚礼,谁知就在拜堂时,衙门差役闯进范家,在陈逢生卧房包裹内搜出一颗东珠,随即将其带走。
这颗东珠是“张记”玉器铺所丢,而陈逢生昨日刚好去过,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,提刑官按律判其杖四十,解送陕州牢管营劳役三年。
范仲相信陈逢生不是贼偷,可人赃俱获又想不出缘由,他花钱打点希望救出女婿,只可惜徒劳无功,不可逆转。
出了这等事需得通知陈家,待赵氏得知赶到洛阳已过去月余,而驿站那边也传来消息,说陈逢生加固黄河大堤时落水,尸骨无存。
囚犯死在牢管营并不意外,这种事经常发生,赵氏虽悲痛儿子之死,但也得接受这个现实,她不愿误了范雨荷青春,随即与范家解除婚约。
这件事让范仲很愧疚,总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故友之子,为此耿耿于怀。
对于范陈两家的遭遇,街坊邻居争相议论,大家都说陈逢生与范雨荷缘分太浅,否则也不会拜了两次天地都做不成夫妻。
此事过后不久,府衙周典史托媒人登门,为独生子周岱求取范雨荷,其实周典史一年前曾托人来过,只是范陈两家有婚约,就没有成,现在婚约已解没了妨碍,范仲便答应了。
所谓世事无常,就在两家人准备商量细节时,周典史因渎职被罢官,一家人流配到关外,据说去商州劳役,婚事也就泡了汤。
这事过后议论的人就更多了,有的说范家小姐八字不好,一生坎坷;有的说范家宅院风水有恙,犯了冲;也有人说范小姐望门寡煞,克夫之命。
陈家与周家的遭遇,令其他人望而却步,不敢来范家提亲,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,绝大多数人不敢冒险。
眼见女儿成了望门寡,闹不好今生老死家中,范仲郁闷至极,他不想女儿一生孤苦,干脆对外传出话,只要善良之家愿意结亲,自己会拿出半数家业给女儿做嫁妆。
范家虽不豪富,但也是中等靠上人家,半数家业可不是小数目,但有陈周两家前车之鉴,人们还是不敢轻进。
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,陈周两家的事儿慢慢淡化,一年后有两家托人来求亲,范仲喜出望外,想着赶紧了解一下,差不多就把事情定了,女儿都快二十一了,可不能再拖下去。
有句话叫麻绳专挑细处断、厄运偏找苦命人,就当范仲抓紧商讨婚事时,女儿带丫环参观牡丹盛会时失了踪。
雨荷是范仲的命根子,突然消失令他肝肠寸断,瞬间衰老,四十出头已半头白发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年过六旬呢。
与范仲境遇相同的还有赵氏,她也是华发半白,但赵氏很坚韧,仍旧辛苦打理茶肆,想着过些年给女儿招个上门女婿,延续陈家香火。
两年后的初夏,洛阳来了位新知府,此人姓沈,从商州知州调任到此,令人奇怪的是,沈知府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查当年“张记”失窃案。
随着案件调查,范仲的继室黄氏被抓,包括她的娘家弟弟黄滔,连那个当初负责此案的提刑官都被罢了官。
不几日衙门贴出告示,案情真相令范仲大吃一惊,他想不到妻子和小舅子竟背着自己做尽恶事,也想不到曾经的女婿陈逢生还在人世,更有一件事做梦也想不到......
案子真相要从范仲得小舅子黄滔说起,这家伙是个纨绔,与周典史的儿子交情不错,周公子机缘巧合之下见过范雨荷,被她的美貌吸引,便让父亲登门求亲,可惜未果。
黄滔想攀附周家势力,就求姐姐黄氏帮忙,黄氏也想与周家攀上关系,商量一番后定下毒计,就在范仲进货离开的那两天,黄氏告诉陈逢生,说雨荷喜欢玉钗,让他去“张记”买一支。
陈逢生离开“张记”后,黄滔收买一个贼人偷走东珠,趁拜堂那天放在陈逢生包裹内,周公子已提前收买提刑官,这才有了婚礼当天捉贼之举。
为了让范仲彻底与陈家断了关系,黄氏姐弟收买牢营管事,将做工的陈逢生推入黄河,后来范仲与周家结亲,一切都按黄氏姐弟的谋划发展,岂料周家突然失势,让二人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范雨荷失踪也是黄氏姐弟作的恶,起因就是范仲拿半数财富给女儿做嫁妆,黄氏舍不得巨额财富,便让弟弟趁牡丹盛会将雨荷掳走,卖给了人贩子。
黄氏姐弟手段狠毒,做事也谨慎,瞒过了范仲和众人,想不到陈逢生没有死,还跟着沈知府返回洛阳,让姐弟俩原形毕露。
陈逢生是个命大的人,当日掉入滚滚河水竟然没死,他知道有人要害自己,再说自己还是个服刑犯,因此不敢露面,后跟着柴夫走山中小路出了关,流落商州,以打柴为生。
可能是前世行善积下福泽,次年秋末的一天,陈逢生打柴途中碰到五个捕快追捕贼人,贼人虽然只有三个,但个个身手不凡,打伤两个捕快,另外三个也很危险。
陈逢生身强力壮、也习得些拳脚,仗义之下出手相救,将三个贼人打倒在地,他本想一走了之,不想时任知州的沈大人带人赶来,将他带回衙门论赏。
沈大人眼睛很毒,察觉出陈逢生异样详细询问,陈逢生不善说谎,将实情到来,沈大人此时已经接到去往洛阳的调令,就把陈逢生留在身边,决定带他回去。
说来也巧,沈大人赴任途中住在商州驿站,周典史一家刚好在那里劳役,周公子认识陈逢生,或许是良心发现吧,便将当日真相说出来,这才有了沈大人重审此案的举措。
案情大白,黄氏姐弟心肠恶毒,被判绞刑,得了应有惩罚,黄滔当日将范雨荷卖给一个姓朱的独眼人贩子,可这人半年前被抓住砍了头,雨荷的下落也就断了。
陈逢生在洛阳陪了范仲几日,起身返回南阳,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母亲和妹妹,恨不得插翅飞去与她们团聚。
儿子还在人世,赵氏喜极而泣,次日一早买上香烛贡品去往灵月庵,她原本不信佛,但这一刻确认为是佛祖保佑。
母亲在殿内朝拜,陈逢生四处转悠,当走到后院偏殿时,一个小尼姑引起他的注意,这尼姑竟与范雨荷长得一摸一样。
“雨荷,是你吗?”陈逢生不由脱口而出。
小尼姑身形一顿,如惊弓之鸟般快步走开,陈逢生紧追不舍,喊道:“雨荷,我是陈逢生呀!我还活着呢,你怎么在这里?范叔父想的你好苦。”
小尼姑听完站住脚不,回头时已然泪如雨下,此时母亲赵氏和庵主凌云师太都走过来,四人进到净房详谈,才知内情。
当日范雨荷被朱独眼带到南召,卖给另一个人贩子,此人又把她带到镇平卖给别人,经过几次倒手最后卖入府城一家青楼。
老鸨见范雨荷美貌,就想花一年时间将其打造成花魁,先挣一笔高额梳拢钱。范雨荷欲哭无泪,她假意听话刻苦学习音律,半年后瞅得机会逃出牢笼。
为躲避老鸨四处追寻,范雨荷逃入灵月庵,凌云师太慈悲,给她换上尼姑装藏在庙里,想等风声过去后再做打算,不成想命里有缘,竟被陈逢生碰到。
青楼老鸨有些背景,陈逢生不敢大意,他让雨荷暂住庵堂,自己快马加鞭去了洛阳,将喜讯告诉范仲的同时,还请沈知府帮忙周旋。
沈知府派心腹带上亲笔书信,陪陈逢生去南阳,叮嘱二人,若老鸨为难就拿着书信去衙门,定会无事。
老鸨是个聪明人,看出来者不善,没有阻拦,只要按银子赎身便可,陈逢生不愿以权压人,照价给钱。
赵氏将茶肆暂且交给伙计打理,带着女儿陪同儿子和雨荷一起来到洛阳,她与范仲商量后,决定就在范家为二人举行大婚。
经历一波三折,陈逢生与范雨荷这对壁人终于走到一起,在沈知府主婚下拜堂成亲,女儿失而复得,范仲大为欣慰,仿佛一夜之间还了童,精神抖擞,高兴得像个孩子。
不日后,陈逢生辞别岳父,带着家人回归南阳,范仲将半数家产换成银票,偷偷塞在女儿包袱内,若非如此,陈逢生是不会收的。
人月大团圆,街坊邻居也替这对新人高兴,大家都戏谑:陈逢生与范雨荷自小认识,可却拜了三次天地才走到一起,真可谓梅开三度,天大的缘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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