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女私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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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乐年间,临桂县有个叫莫和的举人,天姿出众,俊逸过人。

才十一二岁的年纪,就有一个王姓富商准备了厚礼,为自家女儿定下这门亲。

许是书看的多,十来岁时,男女之事就摸得明明白白,之后逮着机会就对丫鬟婢女动手动脚,占些便宜。

再大些,更是常和朋友约着去花街柳巷过夜。

别人去都是花钱,他倒好,仗着脸俊,又风流知趣,那些妓女们情愿赔着钱也乐意和他相处。

日子久了,养成一身浪荡习性。

父母看他这样,整日发愁,最后竟忧虑成疾,双双病故了。

莫家有个叔叔,主张乘凶婚配(父母刚死,不穿孝服而婚娶),做主定下莫和成亲吉日。

没成想,吉日快到时,王家女儿突然得了急病一命呜唿。

莫和听见这消息时,万分苦恼,父母刚死,未婚妻又亡,真真成了孤家寡人了。

去王家送殓时,见到王家小姐面貌,心中却又万分侥幸,幸好未婚妻身故,不然他一个英俊少年郎可要配一个母夜叉了。

等丧事都办完,莫和心中已有了盘算,以后妻子定要见到相貌,由自己亲自选,非貌美者不要。

他久经风月,口味都养刁了,这家不成,那家不就,时间就这么蹉跎过了,他也成了花街柳巷常客。

十九岁时,被举得遗才(荐举、科举遗漏人才)科举入场,中了第二名经魁(明科举有以五经取士之法,每经各取一名为首,名为经魁)。

一时间,豪门富户,人人都争着将女儿许配给他。

莫和春风得意,眼界越发的高,这些亲事一门都没看上,放出话道:“金榜题名时,洞房花烛夜。”

之后,便收拾行囊,相约了几个同榜伙伴,一起出发进京。

此时,正值寒冬,一路上风霜雪雨,令人苦不堪言。

莫和中榜之后,放纵无度,身子已被掏空,虚弱的很。

碰见这天气,自然风寒加身,到了扬州就病得起不了身。

同伴忙给他请医治病,养了几日,虽然病症轻了些,一时半会也难以动身。

眼见要到会试时间,众人都翘首以盼,哪里还顾得上他,只吩咐莫和身边小使来元好好照顾,便前往京师会试去了。

莫和这病等到开春时才好,因生病时梦见观音大士用杨枝水洒在他脸上,才觉得热症消退,身子渐渐好转,又听店家说城里有个琼花观,那处观音灵的很,于是找了一日,前去谢拜。

等拜完后,心情大好,觉得自己完全恢复了,便又起了风流心性,将扬州有名的妓馆逛了个遍。

二月中旬,莫和听闻扬州未婚女子都会在仲春时节到琼花观烧香祈福,还会去郊外踏青游玩,于是每天吃过早饭都跑去琼花观里呆着,盼望有段艳遇。

结果一连几天,没有丝毫收获。

大户人家女眷出来烧香时,前后不知跟了多少仆从,连面都找不着,怎么能讨上便宜?

中等人家,长的稍好些的,怕被人轻薄,都趁清晨人少时来,也不轻易露面在人前。

小户人家,倒是成群结队,可村妇没什么长相出色的,莫和看不上眼。

直到二月十九,观音菩萨成道之日,莫和才觉得这几日功夫没有白费。

被莫和看上的女子名紫英,生的绝色倾城,是斯员外独女,今日前来是为过世的母亲还愿。

她带着贴身侍女莲房烧完香,信步穿过一条小径,见那处假山竹木,清幽可人,不知不觉走到后面太湖石,看那有一个大石莲花盆,一盆清水透澈见底。

丫鬟莲房喊道:“小姐,这水好干净啊,咱们净净手罢。”

紫英道:“我手是干净的,不用净。”

“小姐,咱们就沾一沾吧,说不定有福气哩。”

紫英听了莲房的话,觉得在这佛门之地洗去一身尘埃,净一净也好,便走到莲花盆边轻轻沾了下手,莲房忙从袖中掏出一块白色丝绸汗巾,递给小姐擦手。

莫和不知何时凑在她们背后,仔细看着,紫英同莲房擦完手,回过头,发现面前站了个少年,吃了一惊,忙避开去了边上殿里烧香。

莫和见一句话也没说上,心道:“我也净一净手,好去烧香。”

于是将手放到盆里搅了一搅,没东西擦手,干脆撩起衣服来擦拭。

紫英这时烧完香走出殿门,抬眼就见刚那少年用衣服擦手。

斯员外家风节俭,用东西也甚是爱惜,紫英从小习惯,因此对莫和这行为,有些看不过眼,想到他身上肯定没有带汗巾才会如此,于是回头吩咐莲房把汗巾借给他。

哪知莫和错以为紫英对他有意,心中欢喜的很,把汗巾接过来后,摸出锭银子塞给莲房道:“多谢小姐美意。”

莲房不肯接,转身就走,谁知莫和一把将人扯住,把银子塞到她袖里。

莲房无奈,只得回去把莫和所作所为说了一遍,紫英当即变脸道:“怎么不对他说,我是斯员外家,不稀罕他银子。”

莲房见小姐发怒,赶忙回去把银子还给莫和,莫和却不接,说道:“既然不稀罕我银子,那可知我是会试举人,也不缺那几件衣服。小姐替我爱惜衣服,还借汗巾给我是什么意思?”

莲房见他说这话,干脆把银子扔在地上跑了回去。

对紫英说道:“小姐,银子我扔那人面前了。他说是会试举人,结果说话好生无理,我不理他。”

紫英点头,“这样做才对。我们出来很久了,快些回去吧。”

莲房应了声,扶着紫英往前殿走去。

结果在小径,莫和将路拦住,作揖道:“小姐慢些走,我有话讲。”

紫英怒道:“既称是会试举人,那也该是知礼之人,为何拦我去路,这是什么道理?”

莫和笑嘻嘻说道:“小生祖籍广西,来这几千里远。我们再此邂逅,岂不是三生有缘。我就想同小姐见了礼,说个话,没别的意思。”

紫英恨不得让外面的仆人进来将这浪荡子打死,只是此刻就她同莲房二人,只能声色厉茬道:“你是广西举人,在广西撒野可以,到扬州却是不能。你快让开,让我回去,若是再这样无理,我就喊人进来了,到时一点体面都不会给你留。况且我爹性子也不是好惹的,若是知道,你没好果子吃。”

莫和听后,眼珠子一转,心生一计道:“小姐这话只能吓吓没见识的,任凭斯员外再厉害,也奈何不了我远方举人。现在此处就我们几人,你家里人进不来,小姐你也出不去。我在这求了你半天,怎么能白白放你走?你若是不肯跟我说话,那送我样东西,我就放你走。不然,你去哪我都缠着你。”

紫英心中懊悔极了,没成想就送个汗巾送出这等祸事来,左右看看,四处无人,怕他用强,心里有些慌,一时没了主意。

最后从袖里摸出一个红色帕子,递给莫禾道:“你是读书人,该讲些道理才是,这手帕权当开门钱了,请再勿纠缠。”

莫禾接过帕子,笑的得意,“我要什么开门钱?汗巾是你的,如今这手帕也是你的,小姐还请定个时间跟我相见,不然我把这些交给你爹,说说我们之间的情意。”

莲房在旁听见,惊慌失措道:“小姐,若是你不跟他见面,他怕是真会告诉员外。到时员外怪罪,莲房会被活活打死的,不然你随意见他一面就回罢。”

紫英此刻悔不当初,听了莲房所言,踌躇片刻,只能依了。

两人约在三月初一这日,在斯家门首相会。

回去路上,紫英心里七上八下,等回了家,还神情恍惚,心头时不时浮现那个登徒子。

长这么大,从未遇见这种厚脸皮的人,长的人模人样,做事却坏的很。

莫和那边,虽约好了时间,心中却还是有些忐忑,不知道美人是否会依约前来相见。

扳着手指头数到三月初一,将斯家门前门后看了个遍,傍晚时分,等在门首。

紫英在屋里坐立难安,要是出去怕身不由己发生什么事,若是不出去又怕他拿着帕子坏她名声,怎么选都不对。

莲房见状说道:“小姐去见一面便闪身进来,这样也不算失信。再说门首那时常有人经过,料想他不敢怎样。”

紫英骑虎难下,只能依着莲房所言行事。

到了门旁,紫英躲躲闪闪露头张望,莫和一直盯着门口,见人出来立马踏上台阶,两人打了个照面。

莲房见两人碰面了,马上扯着小姐进去。

说时迟,那时快,莫和见小姐转身,他乘个空隙,飕的钻入门里。

活该他运气好,门外无人看见,门内主仆二人着急忙慌往屋里走,也没注意身后,竟然被他一路跟着进了屋。

转身关门时,看见莫和,紫英吓得魂都飞了,同莲房两人拼命将他往外推,可怎么也推不动。

这时,莫和开口道:“小姐别慌,听我说句话。”

莲房慌忙捂住他的嘴道:“你疯啦,小心别人听见。”

莫和躲开,执意道:“我就说一句。小姐,我是本届举人,会试路过此地,因爱慕小姐才色,干脆放弃功名守在此处。蒙小姐恩赐,得以今夜相会,哪怕冒死也得见你一面。如今拼着连科及第的身子,求凰到凤,还望小姐答应。”

说完,直接跪了下去。

紫英急道:“你起来,谁要你跪,谁要你拜,你快些出去。”

莫和恳切道:“现在出去,别人发现是死,小姐不答应我也不想活。与其死在外头,不如死在小姐房里。”

话音刚落,从靴里抽出一把尖刀就往喉咙刺。

紫英吓得脸色惨白,情急之下伸手来夺,谁料莫和竟将她一把抱住,诉说起自己情意来。

此时,叫又不能叫,挣脱又挣脱不开,紫英只能凭他行事,羞得满脸通红。

莲房怕人发现,自个受到牵累被打死,也不敢唿救,见他俩如此,干脆守在门外。

成了好事后,莫和也不走,白天藏在床后影壁中,晚上出来同紫英相好,莲房则守在门外把风,家中无人察觉。

一连过了十余日,莫和藏在床壁间憋闷的难受,提议带紫英去桂林,娶她为妻。

紫英已没了清白之身,日夜忧心,生怕被人发现,况且她已定亲,留在此处流言蜚语能将她杀了,无奈只得同莫和一同离去。

夜里,收拾好细软,二人带着莲房悄悄打开后门,逃了出去。

慌乱中,莫和一只鞋子遗失,之后三人雇船回了广西,莫和的小使来元没顾上带走,仍在扬州。

斯员外这边,白天下人来报,小姐同贴身丫鬟莲房连带房中值钱物件都不见了,心中猜测怕是同人有了私情,这事不好对外说,又不能大肆寻人,只好上下瞒得水泄不通。

可这事瞒得了一时,瞒不了一世。

再加上紫英定的亲事好事将近,怕亲家来讨亲,给不出人,于是想出个李代桃僵的法子。

恰好有个叫兰香的丫鬟,长的有五六分颜色,现下得了伤寒,斯员外干脆下了一贴药,让她香消玉殒。

对外称小姐病死,报了死讯给亲家。

亲家派了个女使来探丧,那女使没见过紫英,自然不知道死的是不是正主。

斯员外在旁哭得悲痛不已,之后丧事更是办得破费极了,亲友纷纷前来吊唁。

紫英未婚夫也来了,虽然两人并未成亲,却也礼数都做到位了。

这桩丑事,伴随着棺木埋入地底,掩盖而过。

莫和的小使来元在客店久久等不到主子回去,还以为他又耐不住寂寞跑去花柳地寻欢去了,结果又过一日还没见回来,四处打听也没见到人。

这样找了五六天,还没消息,来元有些不耐烦起来,索性呆在客店守株待兔。

这日早上,他去上茅厕,见地上有个黄布包袱,左右看看见没人,就跑去捡起来。

包裹正中用线绣着“永兴号”三字,看着还是崭新样式,心中喜道:“今儿运气真好,这么大个包袱,用来包衣服、装杂物、做被单都好哩。”

然后美滋滋拿回住处,乐了一天。

转眼又过二十多日,见主子还没回,自个钱都花光了,心中怨道:“这人不知在哪快活,留我一个在这苦巴巴熬着。如今连饭都没得吃,难怪还挨饿不成?”

想了想,挑了主子两件好衣裳准备拿去典当,怕拿在手里弄脏卖不出好价,将衣裳装在上次捡的黄布包袱里,往典当行走去。

路边一边走一边想,去哪家当才好。

后又转念一想,有好东西哪处不能当?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。

也活该他倒霉,走着想着竟然一脚踏入斯家宅后小街,瞧见一处园门半开半掩,扒门一看,见里面花团锦簇,莺飞蝶舞,甚是好看。

心中叹道:“我家临桂县,也有这样景色,可惜不能回去。”

正想走,余光却瞥见花丛下有一只淡红鞋子,心中奇道:“这颜色怎么同主子那日穿的一样?”

走过去,捡起一看,正是主子穿的,只是不知为何落在这。

凑巧,斯员外因女儿不见,心中烦闷,一边在后花园散闷一边想女儿跟谁走了,去了哪。

勐地见来元拿着鞋子站那发呆,大喝一声道:“你是谁?为何要闯入我家后门?做贼不成?”

说完,喊府里人将来元捉住,下人为了在员外面前表现,不问缘由直接噼头盖脸朝他打去,来元痛唿:“别打了,别打了,我家主子是举人相公哩,我不是贼。”

众人听后,住了手,等员外发落。

员外问道:“扬州城里举人相公有数十位,你是哪一家的?”

来元摸摸脸,痛的呲了一声,答道:“我们不是本地举人,是广西桂林府临桂县莫举人。”

员外奇道:“即是别地举人,那你在我家后园做什么?”

来元解释道:“我家相公上京会试,路过此地。三月初一出门后没有回去客店,我因钱花光了,只得拿几件衣服去典当,顺便打听相公去了哪。经过这,见这座花园很是漂亮,便进来看了看。偶然在花下发现这只鞋,这鞋正是那日我家相公穿得哩。”

员外听完,心中诧异,面上不显,接过鞋子看了,心中暗忖:“穿这么花里胡哨的鞋,可见是个轻浮的。”

抬头问来元:“你相公既然是举人,为何不去参加会试,在此处逗留干什么?”

来元道:“途中相公生了病,无法赶路,只好在此住下,错过了考期。”

“哦?”员外接着问,“你相公多大年纪,平日里有什么喜好?”

来元个憨憨,如实答道:“我相公年纪二十岁,是个白面书生,长的风流潇洒,英姿过人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风花雪月样样都爱。”

员外听后,心中立马浮起一个风流浪荡子形象,猜测道:“这么个恣意妄为的人,他鞋子为何落在我家?难道我女儿就是被他引诱去了?只是女儿从不出门,两人在哪认识的?”

后又想到,女儿之前曾去了琼花观,定是这日两人有了牵扯。

如今对外已称女儿病逝,家丑不可外扬,员外憋在心里,令下人放开来元,说道:“你既然不是贼,那就走吧。”

来元赶紧提着包袱,连带那只鞋,走出斯家园门,找了一个典当铺去换钱。

这典当铺开在斯员外隔壁,是个姓程的徽州人所开。

来元把包袱递了过去,店里管事的打开一看,见中间有“永兴号”三个字,立马嚷道:“好啊,丢的东西找到了。”

店里其他人听见后,都走过来看,见了包袱后齐声道:“对,这是我们丢的。”

然后将来元扭着要送去衙门,来元辩解道:“包袱是我捡的。”

结果啪啪两嘴巴迎了上来,怒骂道:“如今人赃并获,还想狡辩。”

原来,前几日这铺里遭了强盗,就是用这包袱把银子全装走了。

不知怎的丢在客店茅房那,被来元捡到了,如今他拎着包袱上门,正好撞在了刀口上。

店里人不由分说将他扭去了县衙。

知县思忖,如果他是强盗,岂会把赃物拿去铺里当,所以强盗肯定另有其人。

但是赃物的确在他手里,于是把来元先收押入监,让捕快快些缉拿真盗。

哪知斯员外听说了这事,想着女儿随他主子跑了,自己还不能声张,心中无处出这口恶气,直接写了一封信告诉知县,说来元早上潜到自家后园偷窥,肯定是强盗无疑。

知县听后,把来元提出来,再次审问。

来元说自己是莫举人家人,知县问:“那莫举人在哪?”

来元如实答道:“三月初一,相公出去至今没回来,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。”

知县听后,气笑道:“岂有此理,家主外出,你都不知去了哪?简直一派胡言。”

随后上了夹棍,严刑拷问。

来元受不了这般痛苦,只得屈招,认下伙同强盗,分赃的罪名。

知县因罪证只有一个包袱,难以定罪,只将他再次收监,等强盗抓捕后再行定夺。

可来元孤苦一人在这狱中,身上没钱,也没亲人送饭,哪里能熬得下去。

眼见快要升天,多亏客店主人朱小桥,知道他是莫举人的家人,每天夜里都在店里住宿,哪有作案之机?可如今他家举人不知去向,这事说不清,因此也不好出面作证。

现在见来元平白无故遭了这横祸,心生怜悯,因此对他照顾一二。

这天又到狱里安慰他道:“你家举人还有许多衣服物什在店里,事情紧急时我可以帮忙变卖。等他回来,见你如此,也不会怪罪。”

来元含泪道谢,老实呆在狱中养伤,眼巴巴盼着莫和回来搭救。

莫和那边,带着紫英、莲房回到临桂县。

对外称,会试回来后,在扬州娶了妻子,还买了一个女婢。

朋友们都不知其中缘故,纷纷称紫英为嫂嫂或是弟妹。

莫和同紫英蜜里调油,过得甚是恩爱。

没过几月,紫英生下一子。

第二年,又生下一子。

莫和二十二岁那年,又到会试之期。

十月中收拾行囊赴京,紫英含泪送别道:“这次上京,路过扬州时,你可不要再到琼花观耽搁时间了。”

莲房也在旁说道:“琼花观中耽搁倒无妨,只是不要再去莲花盆洗手了。”

她们两个原本是戏话,却提醒了莫和二年前干的无赖事,顿时无言以对。

他满脸愧色,过了半晌说道:“这次再过扬州,我只打听来元下落。紫英,儿女情事我已不再想,有你就够了,不用过虑。”

之后,莫和往京城出发,一路心无旁骛,到了京城也在客店苦读,不去花街柳巷之地。

三场会试后,一举成名,登了黄甲。

后来领了仪征县知县之职,即日赴任。

途过扬州,到了昔日入住的客店,唏嘘万分。

客店主人朱小桥见了他,一把扯住道:“莫相公,这几年你去了哪?害的你家人来元,被人陷害做强盗,关在牢里苦死了哩。”

之后把事细细讲了一遍,莫和道:“一言难尽,我那日因赶不上会试,心中烦闷去了别处散心。没想到一去三年,害了来元。如今我中了进士,任仪征知县,等到任之后,我会想办法救来元出来。”

朱小桥听他如今是邻近知县老爷,赶忙跪下磕头。

莫和交代道:“我任期紧急,不能再此处逗留。你不要泄露此事,也不要先对来元说。日后我救他出监,他肯定会先来找你,届时劳驾悄悄送他来仪征,我定会重谢。”

朱小桥一口应下,莫和则赶去仪征上任去了。

等一切安顿妥当,差人回了广西,将紫英、莲房接了去。

之后等新巡按到扬州巡视,莫和将来元被冤的实情诉上,因无证据证明来元是从犯,被无罪释放。

来元出狱后,忙去了客店,见了朱小桥连连感谢这几年他的照顾。

朱小桥问他,可知自己是如何出狱?

来元以为自己幸遇天恩大赦,朱小桥告诉他实情,来元连夜起身,去仪征县见了莫和。

两人见面后,来元一顿委屈,哭得是天崩地裂,揉断了肠。

事情都已解决后,莫和也改邪归正,再也不去风月场,做官也十分正气,深得百姓爱戴。

一天,莫和同紫英商量道:“来元为我受了几年牢狱之灾,挺可怜的。他现在还没妻子,不如将莲房许配给他,打发他们二人回广西管家,也能过些闲散快活日子,免得整日在这衙门憋着,你说这样可好?”

紫英自然点头应允,莲房心中也乐意,于是选了一个吉日,两人拜堂成亲。

满月时,就动身回了广西,自此在那过起了神仙日子。

紫英在仪征县住了一年,身边有丈夫陪着,生活上也如意,心中却始终挂念着父亲,当时跟莫和一走了之,不知父亲气成什么样,如今身体可好。

一日对莫和说道:“自从跟了你,原以为这生再也见不了父母。我母亲早死,父亲还在高堂,我想着仪征县距离我家不过是百里之遥,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我见父亲一面,再去母亲墓前祭拜一番。”

说完,眼泪忍不住流下。

莫和安慰道:“放心,等我想个法子,定让你见上一面。”

之后,去扬州出公差,传了拜帖去斯员外家,员外只道他是邻县父母官,忙出来迎接,哪会知道是自己女婿。

将人迎进来后,见莫和坐那也没走的意思,又备上一桌饭菜招待。

席间,问起莫和父母,莫和伤感道:“父母双双亡去,独留我一人。”

斯员外想起女儿,也伤感道:“老朽父母早去,妻子也亡故,独留一女也已不在人世,世事无常。”

说完,忍不住垂泪。

这一顿饭,吃的不欢而散。

莫和临走前,说道:“这次一别,不知何日再相逢。如不嫌仪征县偏僻,晚生定扫帚以待。”

员外道:“斯家祖坟在栖霞山下。每年春日祭扫,都会途经贵县,今后定来拜访。”

说完,两人别去。

来年三月,员外果然递了帖子前来拜访,莫和忙去告诉紫英,问道:“你父亲今天会来,你是见还是不见?”

紫英心中又怕又期待,后说道:“养育之恩,不得不见,哪怕厚着脸皮也是要见的。”

莫和听后,让下人备了酒菜,迎接员外到衙门来吃酒。

吃到一半,莫和大着胆,说道:“晚辈有句冒犯之语不得不说,还请员外见谅。”

斯员外询问有何事,莫和直言道,今后该以岳父待之才对,妻子想要出来拜见。

斯员外还不知他这话闹得是哪遭,忙说不可,却见紫英出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。

斯员外年岁大了,看不清人,见父母官妻子跪了下去,这礼他受不起,也扑通跟着跪了下去。

等抬头时,却见是自己那失踪几年的女儿。

顿时起身,大声嚷道:“怎么是你?难怪在花园里,那双鞋子说是莫举人的,原来是这样,我现在明白了。”

说完,心中恨极。

他将女儿捧在手心里养大,夫人去世后,更是又当爹又当娘对女儿细心教导,没想到她竟因为一个男人不辞而别,何况还是无媒苟合。

现在见到女儿,心中并无喜悦,而是满心怒火。

紫英在地上不停磕头,求父亲原谅,员外见状,叹道:“自己不长进,怨不得别人。”

然后转头对莫和说道:“当初我这不孝女,做出伤风败俗之事,已没了嵴梁骨,入了地狱了。我对外称她已病逝,瞒过了她的未婚夫,如今若是泄露消息,不光我羞,你也羞,还有何脸面为官为民?从此我们生死无期,再也不见。”

说完,拂袖而去。

莫和含着羞愧,没脸留人。

紫英瘫在地上,痛苦不已,得了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病,躺在床上三月。

春去秋来,又是三年。

莫和满了三年任期,因为官正派,高升至福建布政使。

念自己年少孟浪,损了自家清誉,坏了妻家闺门,对两个儿子,严加管教,不许他们行差踏错。

大的儿子取名叫莫我如,小的取名叫莫我似,一举成为同榜进士,做了京官。

许是莫和大限将至,他生了怪病。

整日昏昏沉沉,有时嬉笑发癫,有时捶胸懊悔,有时拿起利器伤自身。

紫英日夜在旁守着,不敢离开。

一天,莫和沉睡之时,突然坐起身,说道:“我乃琼花观伽蓝,紫英前世为大财主,莫和是桂林一娼妇。财主许诺为娼妇赎身,两人定下夫妻之约。不想财主背弃盟约,自行回了扬州。妇人悲愤自尽,此生男托女胎,女转男身,有了今生之事。莫和今生富贵,两子登科乃是前生做娼妓时,不忘救难助人,虽身在淤泥却心性高洁,所以有此福报。临终恶病缠身是因为此生逼迫紫英令她不得不从,此乃报应。”

说完,又倒下昏睡,没多久,突然呕血不止,一命呜唿。

紫英将伽蓝神之言,听的一清二楚,心中惊异不已。

把莫和灵柩运回广西后,二子也赶回奔丧。

等三年孝满,紫英也生了病,药石无医。

这日,她感觉到大限将至,将二子唤到床前说道:“我与你父亲各有来处,归处却是一起。前世之恩,后世之果,也算天定了。”

说完,就断了气。

二子将他们葬在一起,此后谨遵父母教诲,正派做人,为官为民,安度一生。

本文来自《石点头》——莽书生强图鸳侣整理过程中略有改动,望须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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