共妻

福建南平，一个寻常小巷里面热闹异常。

一群男人正在围观一个商贩，这个商贩卖的东西可不一般。

“来来来，都来看一看，瞧一瞧喽。”

“年轻好牙口，打得，骂得，骑得，饿得喽。”

围观的男人眼神上下打量，精打细算货物到底值上几个钱。

货物站在一个厚厚的木板上，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馒头，等商贩拨开挡在面前的头发一看，赫然是一个长的还算不错的年轻女人！

调笑声越发的大了，渐渐有不同男人开始和商贩讨价还价，想要省下那一分一厘。

这个年代，买卖妇女的现象还很常见。

这个年轻女人名叫九斤，已经嫁过人并且生了一个儿子。

丈夫脾气不好，经常逮着一个由头便对九斤拳打脚踢。

几天前，九斤邻居家的儿子娶媳妇，下的聘礼有收音机，自行车，婚礼十分风光。

邻居和他们一样，都是穷苦人家。

他们能买下这些稀罕物给儿子娶媳妇全是因为将家中女儿卖了。

眼下自己儿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可家中连吃饱肚子都难，更别说娶个女娃娃回来做儿媳妇了。

丈夫怕儿子娶不起媳妇让老王家断了根，火气越发大了起来。

最后眼珠子一转，把主意打到了九斤头上。

只要卖了老婆，不光自己吃穿不愁，儿子也能娶上媳妇，两全其美。

九斤知道丈夫的想法后，气的第一次敢甩手打了丈夫几巴掌，可看着儿子看向隔壁羡慕的眼神，还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。

她将自己送上了门，恳求商贩，帮帮忙，卖了我吧！

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。

这时人群中的一个面容干净的男人站了出来。

他一眼就相中了九斤，报出了全场最高的价格。

商贩见男人诚心想买，便将两人带到了身后的屋子，竭力夸赞九斤的种种好处，想多卖些钱。

男人态度恳切，称自己是生产队的队长，真心想买了九斤回去过日子，然后将身上钱掏个干净放在桌上，说：“就这些了。”

九斤数了数，去掉给商贩的，余下的钱足够儿子娶个媳妇了，而且男人看起来老实厚道，想来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差，便点头同意。

这个男人叫牛喜，回去的路上，他紧紧跟着九斤，生怕她跑掉。

两人走了许久，过了河，过了山。

九斤实在走不动了，牛喜蹲下来示意她趴到背上去。

在宽厚的后背上，九斤恍惚间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好买家。

原本将自己卖了时，她就想着现在过的日子那般苦，再苦还能苦到哪里去？

反正人当牲口用，大不了再遇见一次像丈夫那样的人，熬着吧。

谁知，牛喜一路上没打她没骂她，见她渴了累了嘘寒问暖，现在更是将她背起，身上的汗都浸透了衣服，再累也没叫一声。

九斤庆幸不已，自己算是遇上好人了。

两人跋山涉水终于回到了家，九斤上下打量自己未来生活的地方。

屋子虽然简陋，但她一个被买来的女人也没什么资格嫌弃。

正坐下休息时，身后的屋里却传来了动静。

她回头看去，只见阴暗的烛光下六个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。

这些男人有老有少，他们上下打量着九斤，像小巷中的男人那般用眼神想把她吃干抹净。

九斤吓坏了，看向牛喜。

牛喜却默不作声，慢慢从屋子里退了出去。

九斤起身想要随牛喜离开，可却被这几个男人一拥而上把九斤抬到榻上……..

牛喜坐在屋外的台阶上，轻轻抚摸怀里的小羊羔，屋内的唿救声慢慢被湮没，一会便没了动静。

过了许久，门被打开了。

牛喜进了屋，看见他们在桌边都已坐好，见他进来，年纪最大的那位发话了。

“咱哥几个要排个时间，一人一天，这样刚好一周。”

“抽签决定！”

屋外传来几个男人聊天的声音，九斤犹如死了般毫无声息躺在床上，默默流泪。

从他们聊天中得知，这七人都是劳改犯，因为终年见不到女人，便决定凑钱买个女人回来。

九斤很清楚接下来她要过什么样的日子，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逃跑。

男人们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，当然猜也该猜到。

任谁知道自己被买来做七个男人的老婆，哪个女的都接受不了。

所以他们上山干活时，就把九斤拿根绳捆着，然后找棵树将绳子一端绑在上面。

他们偷偷砍山里的树换取微薄的钱财，在这一点一点熬日子。

因为做的是非法勾当，所以年纪最小的泥鳅站在树上担任望风任务。

这日，泥鳅突然发现护林员正在山上巡逻，因为怕叫喊声引来护林员，他马上打着手势告诉哥哥们这个消息，然后从树上熘下去帮忙。

正巧，这时候有一棵树马上要倒，怕动静太大把护林员引来，几个人凭着自己力量将树死死拉住，脸胀的通红。

而九斤早在一旁用尖石将手上绳子磨断，此刻看准时机飞快逃跑。

可惜，九斤没有这些常在林中生活的男人熟悉林中环境，见九斤逃跑，男人们马上腾出一个人去追。

还没跑出林子便被其中一个男人追上，连拖带拽拉了回去。

今晚轮到最小的泥鳅‘照顾’九斤，九斤面色平静，仿佛认命了一样，默默的脱起了衣服。

可没想到泥鳅竟然阻止了九斤的行为。

泥鳅告诉了九斤一个秘密，并且带着她来到月亮河边。

两人躲在草后，向河边望去。

泥鳅眼睛泛着光，他说，“每到月圆之夜隔壁的麻风病人都会来这里洗澡，听说这样可以消除他们身上的麻风病。这里有一个女孩，她很漂亮，像月亮上的仙子，身体美丽又纯洁，我爱上了她。”

说完泥鳅神情有些落寞，因为即使在欲望浓厚又缺女人的深山老林，也没有男人敢随意触碰麻风女子。

九斤没有说话.只是看着月下的河水发呆。
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，九斤接触中发现他们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地坏人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故事。

她也恨他们，可深山中逃跑无门，也只能慢慢接受了七个男人“照顾”的事实。

因为她还想活着，想看到儿子娶媳妇，想看到儿子有了孩子叫她奶奶。

这天，九斤还想再试一次，万一就能回家了呢？

她主动的脱掉男人的衣服，趁男人不备，抱起衣服扔到外面，然后疯狂的跑，结果慌不择路下闯入了麻风病人的领地。

一群穿着破旧衣服，满脸脓疮的像怪物一样的男人围着她打转….

九斤不想死，她大声唿救，可在这里，除了麻风病人就只有那几个男人了。

他们站在远处徘徊，不敢上前。

踌躇间，牛喜站了出来，将吓得瘫软在地的九斤抱了出来。

众人回了家，没有人责骂九斤，他们懂九斤想回家的心。

可同样他们也自私，九斤是他们耗费全部积蓄买回来的女人，他们不会允许九斤逃走，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。

就在给九斤泡澡消毒的时候，护林班长突然到访。

男人们急忙让九斤躲到屋后，护林班长挺着个肚子，拿着腔调说道：“严书记这几天会过来视察，你们必须出一个节目表演。“

这严书记可是省里的阎王，他们几个都知道。

而且只要阎王来，就会有人被发配青海。

等护林班长走后，几人不敢怠慢立马排练起来。

看着众人手舞足蹈的丑样，九斤被逗笑了。

到了晚会当天，众人很是紧张。

表演时打起十二分精神，不敢出一丝差错。

很快表演到了尾声，几人松了一口气，可没想到，就是这口气松了，便惹出了一个小纰漏。

只是因为说错了一句台词，严书记愤然起身，恶狠狠的目光盯着他们说道：“如此敷衍了事，态度不端正的人将他们发配到青海劳改！”

那里堪称是人间地狱，去过的人基本没有回来，几人顿时陷入恐慌中。

牛喜没有坐以待毙，他悄悄跟着书记来到办公室，里面几个领导正端着茶缸在那悠哉的聊天。

书记吹了吹茶叶，抿了一口茶说道：“我这次来啊，其实是有个任务。”

“书记，什么任务？我们能不能帮上忙啊？”

书记用手指指了指上头，说：“我上头那位啊，喜欢虎鞭，说是可以以形补形。”

屋里的几个人对视一笑，连连说好，定会找来这个宝贝。

牛喜一听，心道有门。

如果这事办成了，他们是不是不用去青海了？

他大着胆子走进了办公室，对屋里几人说：“我们愿意去打虎，将功赎罪。”

严书记笑眯眯的答应了,然后加了一句，”如果打不到，去青海劳改的名额还是很充足的。“

牛喜应下了。

回去后，几人知道这次去肯定是凶多吉少，可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。

打虎还能博个活命的机会，如果去了青海那是必死无疑。

几人紧锣密鼓准备打虎工具，牛喜则带着九斤走到山林一条道那，将准备好的干粮递给她说道：“你走吧。我们此行恐怕凶多吉少，就不害了你了。“

说完就转身与其他几人汇合走上了打虎之路。

他们牵着一头小羊来到山上，用它作为诱饵引老虎上钩。

打虎计划实施的很艰难，他们只有一把破旧步枪，根本没什么威力。

果不其然，子弹和老虎擦肩而过。

这畜生一跃而上，将血盆大口对上了其中一个男人的头上。

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幸好巡林队及时赶到，这才捡回了一条命。

虎没打成，众人垂头丧气地回去。

可他们惊喜的发现，九斤又回来了。

她站在那，一个一个数着，1,2,3,4,5,6,7….

见一个人也没有少，脸色露出放心的神情来。

晚上巡林队长来了小屋，男人们知道怕是要有最终命令了。

他们拿出所有库存，大鱼大肉招待队长，想从他口中听到好消息。

谁知队长酒足饭饱后，趾高气昂地宣布了阎王的指令，他觉得犯人有错在先，打虎不成还受了伤，实在是缺乏积极性，所以必须有一个人要去青海劳改，让他们自行决定。

几人静默无言，没人主动提出要去，毕竟好死不如赖活。

于是，他们用了老办法，抽签。

这次，是最小的泥鳅抽中了。

拿到签的一霎那，他脸色发白，像被寒风冻住了似的直打哆嗦。

泥鳅是个少年犯，年轻的心跳是对生的渴望，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噩耗，让他怎么接受得了？

等待去青岛的日子里，他在一个月圆之夜，踏着被映照在水中冰凉的月亮，见到了心爱的姑娘。

并且在水中与相爱的女子融为一体，隔岸的爱情，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。

第二天，一群举着火把的麻风病人，浩浩荡荡的冲到了小屋，放下两具尸体。

正是麻风女子和泥鳅。

麻风人低声抽泣着，声音连在一起宛如一首哀歌。

身患重病的他们，比普通人更懂得生命的珍贵之处，有情人终成眷属，即使是以这样的方式。

众人放了一把火，让这两个年轻人到黄泉下继续相会。

此后，九斤已开始一点点接受这里的生活。

其实他们并不穷凶极恶，九斤想要的也只是个平等温暖的家。

在曾经的家里，九斤被当成畜生一样使用，日夜操劳换来的也只是丈夫的拳打脚踢，反而在这里她才能感受到一点家的温暖。

可惜好景不长。

这天，其中一个男人带着九斤在丛林里转悠，没留意四周被护林队长发现。

这荒山野岭莫名出现一个女人，队长当然想‘照顾’一下。

男人好说歹说才把队长先劝走，然后立刻回去将这事告诉了众人。

他们知道这下坏了，队长那边怕是不好煳弄过去。

几个人在一起商议这事怎么办！

举手表决时，只有一个男人同意把九斤交出去，于是又经过一轮商议，决定让牛喜带着九斤去往厦门。

可惜还没走出林子就被队长发现了，队长知道他们定不会乖乖交出女人，于是带人守在这。

牛喜让九斤先跑，他则吸引注意力，结果慌不择路不慎跌落山崖。

这时其余几个男人赶了过来，九斤在他们的掩护下终于逃了出去。

可事情也暴露了，几人因为合伙买妻的事情都被抓了进去。

起初，审判员以为这就像寻常案件那样，九斤是受害者，犯人是罪大恶极的加害者，于是，她不断鼓励九斤说出犯人们的罪过，好判处他们严刑。

但从九斤嘴里说出的却是另一个故事。

最后九斤说，“我没有贩卖人口，我卖的我自己。”

法院判决几个男人，因合谋骗婚，走私木材等罪名判处两年又四个月。

而九斤因为是初犯加上自己也是受害者，无罪释放。

被释放的九斤打算跟儿子回家，她把钱交到了儿子手上，想回家好好弥补她不在的日子对儿子的亏欠，可儿子的话语中却透露着父亲对母亲的不认可和嫌弃。

说罢儿子递过50块钱，然后就头也不回的上车离开了。

九斤呆愣在原地，半小时后，她买了一张去厦门的车票。

因为牛喜说过，他这辈子就想去厦门看一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