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阳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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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的背景是大明嘉靖初年,当时天下累世承平,民殷国富,社会风气一片奢靡放荡。
那时在罗甸,有一个春风得意的秀才郎,名叫秦庚。
秦庚年刚二十,出生于一诗书世家,自幼饱读诗书,去年才刚刚考取秀才,正准备明年去参加乡试,再接再厉拿下举人。
不仅如此,他新近才娶了一个漂亮贤淑的女子润玉作妻子。
洞房花烛夜,金榜题名时,好事全让他一人占了,真是惹得旁人好不羡慕。
更何况二人婚后琴瑟和鸣,伉俪情深。
当时根据传统,在每年的元宵节,罗甸的百姓都要一起聚到东集的夜市举行盛大、热闹的元宵晚会。
在今年的元宵节,秦庚就喜气洋洋地带着自己的妻子润玉精心打扮出门赏灯。
只可惜,他们偏偏遇到了一个不该遇到的人,此人姓卫,名观,是沫阳臭名昭着的地主。
说到这卫家,那权势之大放在整个沫阳都是数一数二的:其家有良田千亩,牛马犬畜不计其数,街上还有五六间铺子,家财何止万贯!不仅如此,他和官府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。
只是,要说这卫昭的为人嘛,那可真是一言难尽。
他虽出自望族,但非但没有一点品德,反而贪淫成性,且极为好色,日日以鱼肉百姓为乐。
尽管家财丰饶,他仍用尽一切手段巧取豪夺。
为了敛财,卫昭常常吹毛求疵,手下佃户但凡有一点不合其意便要克扣其工钱;身旁总要养着一群人五人六的随从,每每出门都要作威作福;他还与县令老爷勾结,鱼肉百姓,巧取豪夺。
总之,当地的父老百姓们是恨透了他,可却拿他是毫无办法。
当地人于是编了条俗语,说这当地有三虎,一只是山上吃人的吊睛白额虎,一只是县堂上端坐的大老虎,还有一只就是卫昭!人们都说,后面两只老虎比这吊睛白额虎还可怕,而这卫老爷比之县令老爷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!
卫老爷对百姓的怨愤和不满不以为意,仍旧我行我素。
如今又到了元宵节,他也带着自己一帮子家仆兴高采烈地晃荡到了东集,想来凑凑热闹,结果在东集中与秦庚夫妇不期而遇。
卫昭只是远远一瞥,便不禁惊叹于世上竟有这么漂亮的女子,那是馋得口水都要出来了。
发现主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,其中一个仆人忙凑过来,说道:"老爷,听说那个姑娘是秦家的丫头,前不久才嫁给秦秀才的。嘿嘿,就是旁边那个带相公帽的。″
"噢,是吗…″卫昭舔了舔嘴巴。
他显然是觊觎上了人家,虽然她早已是有夫之妇。
突然,卫昭眼中射出了狡黠的光,他向仆人们眨巴了下眼睛,仆人们立即心领神会。
恰好此时润玉口渴,秦庚便贴心地去为她买饮料。
卫昭一伙人见秦庚走远,悄悄地熘到了润玉身后,然后趁人多眼杂、场面混乱浑水摸鱼,强行掳走了润玉。
润玉被蒙住眼睛,塞进了张车。卫昭催促着车夫连夜驱车,终于在天亮时赶回了沫阳。
回到府中后,卫昭一把扯掉了塞在润玉嘴中的白布,嬉皮笑脸地说道:“小美人,你长得可真水灵。”
“卫老爷,求求你放了我吧,我还有丈夫呢…我…我还怀了身孕呢…”润玉哀求道。
“这有什么,你把孩子生下来不就行了?反正我也还没有孩子呢,这不正好吗,就让孩子和我姓,我来当他父亲。”卫昭咧着嘴笑道。
“你!你真是恬不知耻!″润玉恼怒至极,站起来一头撞向卫昭,但没想到卫昭看起来老弱不堪,但力气却出奇得大,就像个二三十岁的壮小伙一样。
可怜润玉一个弱女子哪有什么力气,结果反而被卫昭推倒在床。
卫昭非常亢奋,动手解开润玉身上的衣服,顺势往地上一扔,润玉瘫软在床上,没有一丝力气反抗,委屈得泪水直流。
卫昭虽然已经五十岁开外,但他办起事丝毫不输给年轻的小伙子,犹如一只勐虎。
完事儿之后,躺在床上唿唿睡去,留下润玉一人默默流泪。
直到第二日清早,润玉才缓过劲儿来,方能下床走动,她真想一头撞死,但转念一想,自己此时还不能死,自己还要去见相公,还要保住秦家的血脉。
润玉是个传统的女子,很少出门露面,以往也从没来过沫阳,只知道自己现在举目无亲且置身贼手。
最终,她迫于卫昭的威逼利诱,又因为自己有孕在身,不得不屈从给了卫昭,成了他的一个小妾。
卫昭很开心。他看中的本来就是润玉的美貌,因此对她怀孕没什么所谓。
孩子出生后,他甚至还心血来潮地为他取名卫立光。
自从得了润玉,卫昭可谓"乐不思蜀″,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她身上。
卫家巨富,卫昭不计成本地为润玉建了漂亮奢华的房子,又给她各种首饰,结果自然而然地疏远了自己的正妻宋雪兰。
宋雪兰也是个美人胚子,况且今年才还刚刚三十岁,正是最美的年纪。
这如今守了活寡,你说她如何受得了?
而要不怎么说这上梁不正下梁歪呢,这卫府的管家何有财,见宋雪兰貌美且独守闺房,也不由起了歪心思。
他也知道卫昭偷老婆的丑事,因此心里就泛起了嘀咕,心想,自己的老爷偷得别人妻子,难道自己就做不得么?再说了,咱这也算是为老爷排忧解难嘛不是?老爷啊老爷,您可怨不得我呀。
要说这何有财长得到也是人五人六,因此不出多久,他还真真勾搭上了宋雪兰。
二人可谓是干柴烈火,很快就背着卫昭做起了露水夫妻。
卫昭自然也没有发觉,他的心思全搁润玉上呢,又怎么会注意到自己的妻子和管家有什么不对劲呢?更何况二人做的也非常隐蔽。结果这一晃,七年就过去了。
这七年,润玉仍是时时刻刻都牵挂着自己的丈夫,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跑,但卫昭实在是把她看得太严实了,她连门都很难出去,更何况逃走呢?再说她逃出去也不识路啊。
所以这七年,她每时每刻不在煎熬中度过,只得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教导自己的儿子徐立光。
但她却也渐渐发现,卫昭逐渐开始变得收敛了起来,而且似乎出现了奇怪的状况。
可能是他这段时间用力过度,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般。
卫昭本人也是燥热难忍,骨头里面像有小虫子在爬。
他自己苦不堪言,却又不知道原因。
七年过去后,从邻县来了一位云游四方的算命先生,此人姓张名应元,自号张半仙。
据说这张半仙上晓天文,下知地理,分金断水是无所不能,因此在百姓中名声很响。
润玉十分想念自己的相公秦庚,于是就苦苦哀求卫昭把这位张半仙请进来。
卫昭当然不会轻易答应,润玉就骗他说自己昨晚上做了一个恐怖的恶梦,梦到卫昭的脑袋被豺狼咬了下来,卫府也被火给烧光了,自己去请张半仙既是为了解梦,也是为了为卫家祈禳。
卫昭素来迷信,听了润玉的话果真害怕不已,于是答应他把张应元请了过来。
卫昭这时正好要去一趟省城,所以就让管家何有财把人请了过来。
润玉见到张半仙后,连忙将他请入闺房,然后开门见山地问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秦庚的状况。
谁知张半仙听后,却是眉头一皱,似在沉思,许久才说:"怪哉怪哉,老夫前些日子路过罗甸,正巧就遇到了一个叫秦庚的秀才向老夫打听一个叫润玉的下落,莫非小姐你就是润玉?″
闻言,润玉不由泪水涟涟,哭泣得交待了自己的身份和经历。
沉默片刻,张半仙叹道:″嗐,可怜秦秀才最近光景并不好。我见此人时,他已是形容枯藁、气色无神。也是,人都说他自从七年前丢失爱妻,就一直自暴自弃,功名也不考了,活也不干了,一整天就闷在屋子里发呆。这两年他父母去世,他失了经济来源,又不事生产,如今已经几乎沦落为乞丐了。″
听了丈夫的悲惨境遇,润玉悲痛不已,她立刻拿出了自己的金锁,恳求张半仙能帮助自己。
得亏这张半仙是个忠厚人,他觉得这是件攒阴德的好事,就答应了下来。
但这卫家势大财雄,且素来与官府相勾结,因此报官肯定不行。
二人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脱身妙计。
这时,润玉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,突然提到了卫昭。
″卫昭这人可真是奇怪。″润玉突然来了一句。
“噢?有多奇怪?"张应元倒是饶有兴致。
“你看他,明明看起来老弱不堪,可力气却真大得很,浑身就像有数不完的力气一样。″
"呵呵,说不定他年轻时勤于习武,故而身骨强健呢。人不可貌相,这倒也不足为奇。″张应元抚须呵呵笑道。
"这倒也是…″润玉想了想,又接着道,“可还有一件事想来也是奇怪的很。卫昭近些年不知中了什么邪,常常发一种怪病。据他自己说这病发作起来单浑身燥热难忍,骨头里面还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爬一样,让人痛不欲生。"
"是吗?他真是这么说的?″润玉没想到张半仙一向看起来云淡风轻的脸,竟也会忍不住流露出惊诧之色。
″道长见多识广,莫非已看出了这当中有什么古怪吗?″润玉不禁好奇了起来。
“唉,正是。″张应元点了点头,″其实你方才说他力气惊人时我就该想到的,那卫昭想必是走了邪道,如今遭了毒噬,倒也合该有此下场!″
″那是什么一种邪道呢?″润玉问道。
“若我所猜不错,那卫昭应该是练过一种名叫‘还阳功’的淫功!″张应元沉声道,″听说卫昭为人贪淫好色,倒边确实有这个动机。″
"还阳功?"
"是的。″张应元点点头,他行走江湖大半辈子了,又怎会看不出来呢?"还阳功是西南土番的一些巫师发明的,据说在滋阴壮阳、强筋健骨上面有奇效,一但练成则浑身力大无比,因此在三四十年前曾有很多人习练。可后来人们逐渐发现,这还阳功有极大的副作用,尤其是习练之人若心智不坚,极易遭到毒噬,彼时则如百虫噬骨般痛苦不堪。因此后来朝廷将其列为邪术,将之封禁了起来。你没听说过倒也正常。但罗甸本就在西南,靠近那些土司西番,所以卫昭应该也是以前靠途径学到了这个法子,只可惜他只知其好,不知其弊。想必也是误入歧途了。″
二人沉默了一会,张应元突然拍手笑了笑:"我想到了,我们就用这个办法金蝉脱壳!"
送别张应元后,当晚卫昭就回来了。
他此行正是去省城寻医问药以压制邪毒的,只可惜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,因此内心很是烦躁。
润玉于是装作一番关切的样子,对卫昭说了所谓的″还阳功″的事。
这话可真是说到卫昭心坎里去了!他急忙追问道:″那老道真是这么说的?原来困扰我这么多年的顽疾竟是这么一回事吗?″
卫昭真是大喜过望,抱起润玉就亲了起来:"好娘子,这次可真是多亏你了!我明天就去拜访张半仙!他既知我病,肯定会有应对之策!″
望着润玉娇嫩欲滴的面庞,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,但一想到毒发时的生不如死,便又咬牙苦苦忍住了。
第二天,卫昭果然亲自前往拜访张应元。
″大师既然神通广大,一定有办法可以医治我吧?″卫昭腼着个笑脸问道。
张应元点点头,嘱咐他清心寡欲,从今日起须前往寺庙斋戒半个月。
又取出一个包了浆的葫芦,从里面倒出一粒深黄色的药丸,让他吃下。
卫昭服用了一颗,果然顿觉神清气爽,身体通畅了不少。
张应元对卫昭说:″吃药只能暂且缓解你的症状罢了。淫功的毒害是没办法彻底根除的。你若想不再受淫功的伤害,就要坚持清心寡欲、积德行善。你给我一件你的贴身物件,我用它来帮你祈禳一下。不过这事你不要声张,否则可能失灵。″
卫昭毫不疑心,立刻取出一块玉佩,说道:″这块玉佩我从小戴到大,上面还刻有我的生辰八字,就劳烦大师用这个帮我祈禳,我若能够痊愈,必会重重报答大师!″
″那是自然。″张应元起身道,“事不宜迟,你还是尽早前往寺庙斋戒吧。"
送走卫昭后,张半仙随即回到住宅,招唿了两个伙计,打扮了一番。
他确信卫昭已离开家后,便抬着个轿子径直来到润玉住处,对看门的伙计谎称卫老爷要带润玉一齐去寺庙斋拜。
那几个看门伙计道:"你说你是卫老爷派来的人就是吗,有什么证据么?"
张半仙呵呵一笑,从怀里掏出了卫昭的玉佩,说:"这是你们卫老爷给我的信物,怎么样,够了吧?"
看门的伙计知道老爷向来宠爱润玉,加上自己也并不知道当初的旧事,所以并未起疑。
润玉把小儿子藏在裙下,就这样离开了这个束缚了她七年的地方。
然后张应元果然带着她找到了秦庚。
一对夫妻破镜重圆,二人不胜感慨,而秦庚也重拾了生活的信心。
他们厚谢了张应元,随用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,换了个城市重新生活。
秦庚利用润玉偷带出来的珠宝,重新置办了产业,又将卫立光改回了秦立光。
生活蒸蒸日上的同时,秦庚开始重新攻读四书五经,很快考取了举人,翌年又中了进士,终于步入了仕林。
秦庚后来在京城当上了监察御史,他为官清廉、刚正不阿,很受皇帝器重。
润玉则在家相夫教子,一家人生活可谓美满幸福。
后来,秦立光也龙虎榜题名,点了个探花郎。
多年后,秦庚回乡祭祖,途经沫阳,不由触景生情。尽管此时已人过境迁,但他还是拜见了当地知府,希望对方能够彻查之前的抢妻奇案,也好对过去的自己有个交代。
此时的秦庚早已是位高权重、名闻天下,沫阳知府老爷一听秦枭台还有这种经历,丝毫不敢怠慢,急忙派人彻查此案。
查案的过程非常顺利,没有遇到任何阻拦,但得来的结果却是令众人唏嘘不已,甚至连与卫昭有夺妻之恨的秦庚,听完后也不禁有些可怜起这个人了。
原来,彼时的卫府早已家破人亡。
当初卫昭跑走了润玉后,整个人如失魂落魄般情绪低沉,再加上心智不坚,淫毒复发,为人变得更加刻薄多疑,却没想到反而因此发现了妻子与管家的奸情。
恼羞成怒的卫昭冲进何有财家中当面质问他,何有财知道老爷的秉性,自知已无退路,干脆心一横,抄起锤子杀死了卫昭。
何有财害怕官府追究,索性趁夜一把火烧了卫府,然后带着宋雪兰拿着卫府的财宝细软远走高飞,从此便杳无音讯了。
想不到润玉当初的无心之言,竟然真得印证了卫昭的下场,真可谓是"善恶到头终有报,高飞远走也难逃″,又怎一个"报应不爽″了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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