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果

姜勐带着新娶的媳妇小柔去赶集卖东西，不时看一眼身旁娇小漂亮的媳妇，心里甜滋滋的。

姜勐的媳妇是他运气好“捡”来的。姜勐的爹娘去世得早，家里穷得叮当响，用一贫如洗来形容绝不过分，因此直到二十三岁还娶不上媳妇。

那天姜勐在河里抓鱼，突然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倒在河边。女子脸色苍白，昏迷不醒，姜勐连忙把河水洒在女子脸上，又大声地喊女子。

女子这才悠悠地醒来，说自己叫小柔，因为又饿又渴，想到河边喝口水的，谁想昏倒在了河边。

姜勐把小柔带回家，倾其所有地给小柔做了一顿好的吃。

小柔觉得姜勐家里虽穷，但心地特别善良，就答应了嫁给姜勐。

小柔住在相邻的一个镇子里，家里是做小生意的，比较宽裕。

小柔告诉姜勐她是因为和母亲去寺庙敬香，发生了一点事情，又被一个坏人追，想对自己图谋不轨，自己拼命地跑，又累又饿又惊才会昏倒在河边的。

姜勐娶了小柔后，岳父教姜勐做起了生意，小柔在一旁协助，日子就一天天地红火了起来。

来到了集市上，姜勐和小柔把要卖的东西摆了出来，不一会儿就有人来问价了，到中午的时候东西就卖得差不多了。

见小柔累得满脸是汗，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了，姜勐很是心疼，和小柔打了一声招唿，就小跑着去给她买东西吃去了。

姜勐走开后不久，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。男子身形高挑，相貌清秀，很有气质。

男子和小柔似乎认识，两人说了几句话后，小柔左右看张望了一下，把没卖完的东西一收，拎着就跟着书生走了。

小柔和书生来到了一个小巷里，两人说起话来。说了几句话后，书生就想去拉小柔的手，小柔说了一句什么，转身就走出了巷子……

小柔急匆匆地从巷子里出来，差点撞到了一个人。一看是认识的人，是住在姜家隔壁的雷大山。

雷大山和姜勐差不多的年纪，模样长得不错，还读过好几年的书，并且读得还不错。只是父母去世后，家里一下子就败落了下来，没几年就穷得家徒四壁。因此媳妇倒是娶了一个，只是媳妇雷嫂子身体不好，又黄又瘦，整天病歪歪的，让人担心她随时都会倒下。

小柔见是雷大山，没有搭理他，想从他身边绕过去，立马离开。

小柔皮肤白嫩，柳眉大眼，唇红齿白，长得十分漂亮，雷大山第一次见到小柔就露出了一副色迷迷的样子，后来总是找借口想占小柔的便宜，小柔打心眼里讨厌他。

雷大山却拦住了小柔，不怀好意地笑着，问道：“你怎么避开我姜兄弟，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？”又指着匆匆跑过来的书生道，“他是谁？你们孤男寡女的，特意跑到这僻静的小巷子里来，想做什么？”

小柔一听这话，脸都气红了。偏偏那个书生跑过来了，一把拉住小柔的手，哀求道：“小柔，我……”转眼看见了雷大山，这才似乎才看到雷大山一样，忙不迭地把小柔的手放下，手足无措地通红了脸站在一旁。

小柔气得直咬牙。

那书生姓李，名子文，原来和小柔定过亲。后来李子文考上了秀才后，觉得区区一个商户之女已经配不上自己了，就大张旗鼓地来小柔家退了亲。

小柔一家颜面丢尽，小柔也因此一直没有说上一门合适的亲事，但拿着李子文又没办法，只有打落牙齿肚里吞。

那次小柔去庙里烧香，就是小柔的母亲为了小柔的亲事一直不顺，心里着急，才去拜菩萨的。

在庙里，不耐烦和母亲一起拜佛，独自出来熘达的小柔遇到了李子文才娶的媳妇王氏。

王氏模样一般，是个县丞的女儿，见了小柔，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。

李子文嫌弃王氏不漂亮，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后悔没有娶小柔的心思来，令王氏又恨又妒。如今见了小柔，王氏忍不住堵着小柔，把小柔冷嘲热讽了一番。

小柔受不了王氏的嘲讽，气得转身就走，谁知一气之下，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林子里，遇到了一个混混，被混混追赶，慌不择路，拼命地逃跑。混混倒是被甩脱了，自己却昏倒在了河边……这才被姜勐所救。

那李子文和王氏成亲后，原指望王县丞能在科举路上好好地帮上自己一把，谁知王县丞贪赃枉法，不久就被抓了起来，还差点连累了李子文。

李子文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考来的秀才功名，拿出家产上下打点。等事情平息下来之后，家里已经穷得叮当响了，只好开私塾，靠教几个学生度日。

眼看着乡试就要开始了，可李子文根本拿不出钱来做路费。李子文厚着脸皮去借钱，可有的不肯借，有的只拿出了三瓜俩枣，根本不够。思来想去，他突然想到了小柔。

李子文觉得小柔对自己肯定是有感情的，和自己退亲后，她一气之下，竟然嫁了那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穷汉子，这就可以看出来。

李子文想着如果自己不嫌弃小柔已经嫁过人了，愿意纳她为妾，小柔肯定会兴高采烈地答应的。

只要纳了小柔为妾，以小柔家的财力，自己去考试的费用那还是不成问题的，自己就可以财色兼收了……李子文越想越高兴，便跑到了这儿来找小柔。

李子文运气好，一下子就找到了小柔。不过，他留了一个心眼，一直等到姜勐走开后才过来和小柔说话。

李子文威胁小柔，如果小柔不和他找个清净一点的地方说话，他就大声嚷小柔和他定过亲什么什么的……

小柔又气又急，没有办法，只好和李子文到巷子里来说话。

在巷子里李子文满怀期待地说了他要纳小柔为妾的事，还想去拉小柔的手。以为小柔会喜出望外，含羞带怯地答应自己。谁知小柔一把把他的手甩开，骂了一声“做秋梦”，转身就走了……

在巷子口，李子文见到了雷大山，也听到了雷大山说的话，他是故意做出那种和小柔暧昧不清的样子出来给雷大山看的……

听了李子文的话，见了李子文和小柔“亲昵”的样子，雷大山乐得差点笑出声来。他妒忌姜勐，觊觎小柔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
雷大山一直觉得姜勐长得不如自己，家境不如自己，就算后来自己家也穷了，但自己好歹还有一个媳妇，这点就比姜勐强。

谁知姜勐走了狗屎运，河边捡了一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媳妇，家里的日子一下子过得红火起来，这让雷大山嫉恨极了。

他常常想，自己什么都比姜勐强，为何捡到小柔的不是自己呢？

李子文被小柔狠狠地瞪了几眼，讪讪地走了。小柔正想走，雷大山又拦住了小柔，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出来，正色说道：“弟妹，不是我说你啊，你和那个书生的事也就是我看到了。要是别人看到了，肯定会让你们沉塘的。”

小柔气得眼睛都红了，正想和雷大山理论几句，想想这样的事情往往是越抹越黑，就没有理会雷大山，转身就走了。

雷大山看着小柔窈窕纤细的背影，不由得冷笑起来……

回到卖东西的地方，姜勐正在焦急万分地四处张望着，见到了小柔，姜勐高兴地迎了上来，一手接过小柔手里的东西，一手掏出小柔爱吃的夹肉烤饼递了过来。

小柔本来想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来的，这时雷大山走了过来，一把把姜勐拉到了一边，叽里咕噜地说起话来，一边说，还一边看看小柔。

小柔猜测雷大山正在说自己和李子文的事，又着急又愤怒，气得连夹肉烤饼都不想吃了。

姜勐终于回来了，还是笑嘻嘻的，并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。小柔稍微放了点心，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姜勐：“刚才雷大山和你说什么了？”

“叫雷哥，咱们是邻居，连名带姓地叫人家不太好。”姜勐笑着对小柔说。

“哦，那……雷哥和你说什么了？”小柔撇了撇嘴道。

“他……他说，要找咱们借钱……他还说媳妇你一定会答应借钱给他的。”姜勐憨憨地笑道，“他肯定是觉得媳妇你心肠好，在夸你呢！”

小柔差点气乐了，敢情雷大山还以为自己有把柄在他手里了，强行来借钱，还振振有词的。

“那要是我不肯借呢？”小柔冷笑道。

“媳妇，借点钱给他吧！雷嫂子病得不轻，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都没有留住，好可怜的……”姜勐难得“忤逆”媳妇一次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
想起病得走路都费劲的雷嫂子还要支撑着下地，挖一锄头喘半天的样子，小柔不由得暗暗地叹了口气，点了点头。

雷大山接过了姜勐递过来的一串钱，高兴极了，心里暗暗地盘算起来，看来小柔和那个书生肯定有猫腻。

上次自己看到小柔独自一人在家，顾意去找小柔借东借西，想趁机摸摸她的小手，她可是几扫把就把自己赶了出来，自己连根针都没借到。

现在她的把柄在自己手里，二话不说，就连钱都借了一串，看来，以后人财两得指日可待啊！雷大山想到这里，得意极了，哼着小调回去了。

走在半路上的时候，雷大山遇到了一个和尚。

和尚看了雷大山一眼，突然道：“你头顶上盘旋着一股黑气，肯定正在盘算着不好的事情。贫僧劝你还是把那不好的念头给熄灭了，不然只怕你死于非命啊！”

雷大山一听，怒不可遏：“你个秃驴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，纯粹在胡言乱语，你才会死于非命，你全家都死于非命！”

和尚好心提醒雷大山，却被骂得狗血淋头，只好摇摇头，叹息着走了。

再说李子文，悻悻地回去后，眼看着乡试的时间越来越近，再找不到钱做路费，自己这几年的苦读就白费了。

难道小柔是不想做妾？那自己也不是不能休了王氏呀！如今这种情况，只要能找到钱去参加考试，让他喊小柔做祖宗都行。反正，只要自己以后做了官，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有。

想到这里李子文觉得得赶紧再去找一下小柔，向她表明心迹，尽快把她弄进李家的门，自己才能拿她的嫁妆去参加考试。

李子文知道，如果自己就这么“光明正大”地去姜家去找小柔，说不定会被姜勐打断腿，他得悄悄地去找小柔。

李子文只大概知道姜家的位置，因为心里有鬼，又不敢细细地打听，又是趁着天快黑了的时候，才偷偷摸摸地找了过来，结果寻到了雷家。

李子文偷偷地躲在雷家窗户下的杂物堆里，听见雷大山和他媳妇在说话，就知道自己找错了地方，正想走，突然听见话语里面提到了自己，心里一惊，又悄悄地蹲了下来，细细地听着里面的对话。

“……记住，我已经打听好了，那个书生的名字叫做李子文，你可别忘记了……说的时候，不要一下子就把他的名字说出来，要装作不情愿的样子，不小心说出来的……”这是雷大山的声音。

“可……可我说不出来……人家姜勐和小柔还借钱……给你呢，你竟然……要我去和小柔说……说这些鬼话……”雷大山的媳妇身体不好，一边说话，一边喘气。

“哼，我亲眼看到的，哪里是鬼话？”雷大山冷声道，“要不是这几天小柔看见我都爱搭不理的，又总是和姜勐在一起，我找不到机会和她说话，要你个没用的人去说什么！”

“小柔和姜勐……好着呢，不像你说的那样。”

“知人知面不知心，你知道什么，我估计姜勐的绿帽子早就戴上了。”

“你别这样说……小柔根本就不是……这样的人……要是那个叫李……什么的上门来找麻烦，怎么办？”

“哼！他敢吗？他不来找我，我还要去找他呢！他一个秀才，竟然和别人家的媳妇不清不白的……他若是不拿十两，不，五十两银子给我，我就到处去说他和小柔的事，让他连秀才都做不成……”

“你不怕人家……”

这时雷大山打断了他媳妇的话，得意地道：“应该是他怕我。我是光脚的，他可是穿鞋的！”……

李子文在窗下越听越心惊，越听越愤怒。那天他当着雷大山的面故意做出那个样子，只是为了逼小柔就范，没想到惹了雷大山这么一个大麻烦……

要是那个雷大山真的来找自己勒索，别说自己拿不出钱，就是有也不能拿给他。像雷大山这种人最是贪婪，拿了第一次，后面肯定还有许多次。

怎样才能解决这个大麻烦呢？李子文又急又愁，这时听见门响，雷大山走了出来。

李子文赶紧屏住唿吸，隐在黑暗里，偷偷地看着雷大山。

只见雷大山向外面走去，李子文想了想，悄悄地跟了上去。

李子文看到雷大山来到了一户人家，进去了一会，被撵了出来。

雷大山气唿唿地一边走，一边小声嘀咕着：“骂我是赌鬼，天生的穷命……哼！等我找李子文要到了钱，看看谁才是天生的穷命……还说是大伯呢，呸！没半点人情味……”

原来雷大山爱赌，父母去世后，无人管束，赌得更加厉害。前几天他找姜勐和小柔“借”的钱也已经送进了赌场了，所以一直想找小柔，想威胁她再“借”些钱给自己。可小柔那儿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，才逼着妻子去找小柔的。

李子文一直悄悄地跟在雷大山的后面，听见雷大山一路嘀咕着，念叨着要去找自己要钱，不禁越听越愤怒，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雷大山的脑袋就砸了过去。

雷大山被砸了一下，头嗡嗡直响，转身一看，砸自己的人有些眼熟，再一看，认了出来，不禁大声嚷了起来：“你……好你个李子文，你竟然敢拿石头砸我，咱们去见官去……让你秀才都做不成……”

李子文一听这话就慌了，冲动之下，拿起石头又朝着雷大山的脑袋砸了过来，雷大山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。

李子文举起石头又朝倒在地上的雷大山砸了过去，一连砸了好几下，才问雷大山：“还去告我不？”

谁知雷大山一动不动的，一声都没吭。李子文仔细一看，雷大山的脑袋都被自己砸开了花，早就没气了……

这下李子文害怕了，慌慌张张地四处看了一下，见不远处有人听到动静，过来看究竟了，连忙连滚带爬地往黑暗处跑……

过来查看的是雷大山的大伯。他在家里听到雷大山在嚷着什么，声音有些不对劲，不放心就出来看看。结果看到雷大山一脸是血的躺在地上，不远处有个人正慌慌张张地在逃跑，连忙大喊起来：“杀人啦！”周围的人听到这一嗓子，都出来了……

李子文不熟悉路，跑了没多远就被抓了起来，吓得瑟瑟发抖，面无人色，“扑通”一声就给大家跪了下来，求大家放过他……

姜勐和小柔也来了。见到了小柔，李子文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，一个劲地哭着求小柔救他。

小柔见到了雷大山那惨状，吓得连连后退，赶紧摇头，躲到姜勐身后去了。

李子文还想说什么的，被人一巴掌打倒在地，三两下就捆了起来。李子文既害怕又后悔，一下子竟然昏了过去。等他醒来后，发现自己被堵住了嘴巴，严严实实地捆着，躺在一辆牛车上，颠簸了半夜，来到了县衙大堂上。

县令大人一拍惊堂木，李子文老老实实地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出来。

因为事情牵涉到了小柔和雷大山的媳妇，两人也被叫到了县衙问话。

一切都明了之后，杀人偿命，李子文罪无可恕，被判了死刑。王氏立即要和李子文和离，最后李子文的尸体还是小柔和姜勐埋葬的。

虽然雷大山居心不良，但雷嫂子不是坏人，小柔和姜勐又把雷大山也埋葬了，还出钱给雷嫂子治了好病，带着雷嫂子做生意，把日子过起来……

一年后，身体已经大好，日子也越过越好的雷嫂子悄悄地告诉小柔，她觉得雷大山死得好，要不是他死了，她还过不上如今的好日子呢……

小柔抚摸着隆起来的肚子，对雷嫂子的话简直是哭笑不得。

不久，小柔一胎生了两个儿子。两个儿子都十分聪明漂亮，读书简直是过目不忘，才十一岁就双双考起了秀才，没几年又考上了举人、进士……

人人都羡慕小柔的姜勐能有这么出众的两个儿子，有个和尚说：“不要羡慕他们，这是种了善因，所以才结了善果的呀，阿弥陀佛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