魂惊玉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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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礼在云川做生意,很是赚了一笔钱。临近年关了,他高高兴兴地收拾了东西正要回去,突然有个叫王平的商贩挣扎着来到他的面前,“扑通”一声就给他跪了下来。
唐礼吓了一跳,赶紧去扶王平。
王平摇着头死活不肯起来,哀求唐礼道:“我患了重病,很难熬过去了,恳求唐大哥把我随身携带的玉佩拿回去,交给我的妻子,也是一个念想。”说着,泪流满面。
唐礼认识王平,也知道王平的家离自己家不是很远,正因为如此王平才会求上自己的门。想了想唐礼要王平放宽心,他带着王平一起回去。
王平凄然笑道:“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,我已经病入膏肓了,只要唐大哥答应把玉佩带回去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说着,王平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来,交给唐礼,惨然道:“这是我一直佩戴在身边的,虽然不值钱,但和梅娘夫妻一场,总要留点念想给她,希望她能好好地把我们的女儿带大。”
唐礼接过玉佩,仔细一看,的确不怎么值钱,最多也就值二三十两银子的样子。
为了让王平安心,唐礼把玉佩郑重收好,暂时不回去了,出去请郎中来给王平看病。
王平果然病入膏肓,只熬了三天就去世了。唐礼又耽搁了几天,买了棺材把王平收殓好,埋葬了。做这一切唐礼都是花的自己的钱。
虽然王平口袋里还有一些钱,但唐礼想着王平没了,家里就剩下孤儿寡母,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,就没用他的钱。
把王平的事处理好后,唐礼才开始往家里赶,等到家时都大年三十了。
唐礼的妻儿担心不已,见唐礼进了屋才放下心来。
第二天是大年初一,唐礼想着这样的日子去别人家里报丧,别人会觉得不是好兆头,一直等着过了初五才去王平家。
但是唐礼临着去王平家时那块玉佩却怎么也找不到了。
唐礼记得清清楚楚,玉佩被他好好地放在一个盒子里,而盒子被他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。箱子里还有王平其他的东西,包括十七两银子。
但唐礼去拿东西时,其他的东西都还在,可装玉佩的盒子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。
唐礼把箱子翻了过来,倒扣在地上,可还是没找到放玉佩的盒子。
他赶紧把妻子叫过来询问,是不是动了箱子里的东西。
妻子有些不高兴地道:“你不是说那是王平的东西,叫我不要去动它嘛!”
“那儿子有没有动过?”唐礼问道。
妻子撇着嘴道:“儿子才八岁,箱子又上了锁,他能怎么动?再说,那是死人的东西,大过年的,你不嫌忌讳,我可嫌,我连碰都不让儿子碰一下。”
“那可就奇怪了?咱们家就三个人,这箱子放在这里谁都没动,放玉佩的盒子怎么会自己就不见了呢?”唐礼皱着眉头,心里既奇怪又焦躁,吩咐妻子道,“你还是把儿子叫来问一问。”
妻子把儿子叫了过来,问他是否拿了箱子里的东西。
儿子头摇得像拨浪鼓:“娘说那是死人的东西,我才不会去碰里面的东西呢!”
“会不会是家里的下人做的,或者是小偷?”妻子寻思道。
“不是下人,也不会是小偷。如果是小偷或者下人,那放在上面的十多两银子他不要,非得把放到最下面的盒子拿走?”唐礼反问道。
“我知道盒子哪里去了,”儿子大声道,“它自己长了脚走了。”
唐礼听了儿子的话,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。想起王平特地来跪求自己送那个玉佩回去给他的妻子,莫非那个玉佩真的有古怪?
“你去送东西,就别说玉佩的事,反正王平的妻子也不知道。”妻子试探着对唐礼说。
“不行,君子一言九鼎,既然答应了王平要把玉佩送回去,怎么能不提这件事呢?”唐礼一口就拒绝了。
“那你找不到怎么办?”妻子急道。
“再找找,实在找不到就只有多赔点钱给他妻子了。”唐礼叹气道。
“你为了王平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了!”妻子很不高兴地道,“那玉佩该多少钱就赔多少钱,为何要多赔?”
“王平去世了,丢下孤儿寡母的肯定过得很艰难,我就当做善事了。”唐礼解释道。
妻子担心道:“只怕你越肯出钱,人家越是狮子大开口!”
“不会的,人心都是肉长的。”唐礼呵呵笑道。
第二天,唐礼又找了一天玉佩,还是没找到,没办法,决定初七的时候还是去王平家一趟。
初七的时候,唐礼带着一个仆从赶着骡车走了大半天,才来到了王平家。
王平的妻子覃梅娘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儿走了出来,红着眼圈给唐礼行礼,细声细气地道:“还以为您不来了呢,毕竟先夫已经不在了。”
唐礼一听这话,心里真有点不舒服,连忙解释道:“不是因为过年嘛,总不能大年初一就上你家的门来……”
“那是您多想了。”覃梅娘打断了唐礼的话,“先夫都不在了,我们家还在乎过年不过年的吗?”
“是我考虑不周,真是对不起。”唐礼脸一红,还以为王平去世的消息覃氏不知道,原来她已经知道了,那她责怪自己也是应该的。
见唐礼道歉,覃梅娘微微福了一福,意思是没关系了,转身带着唐礼进屋去。
唐礼把装着王平遗物的箱子抱着,吃力地跟着往里走。本想让覃梅娘叫人搭把手,但是覃梅娘牵着女儿在前面走得飞快,连头都没回,唐礼张了张嘴,算了。
进了屋,满头大汗的唐礼把箱子打开,请覃梅娘把王平的遗物清点一下。
覃梅娘随便瞟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,淡淡地道:“有什么好清点的,该在里面的不都在里面了吗!”
唐礼一听,脸都涨红了,恳切地说:“弟妹,王平的东西都在这里了,你还是当面清点一下,因为里面有银两。”
覃梅娘这才把女儿叫上,一起把箱子里面的东西清点一下。
覃梅娘首先把银子拿了出来,数了一下,流了几滴眼泪,瞟了唐礼一眼,对女儿道:“你爹爹在外面做了那么久的生意,就剩这么一点钱,叫咱们娘俩可怎么过啊!”
唐礼听了,喉咙像卡了一只苍蝇似的,吐又吐不出,咽下去又难受,只好默默地把头扭到一边。
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清点了半天,覃梅娘惊唿起来:“我们王家的传家宝怎么没在里面?”
“王家的传家宝?弟妹说的莫非是那块玉佩?”唐礼吓了一跳。
“是呀,是先夫一直佩戴在身边的一块玉佩,那可是我们王家祖传的宝贝。什么都可以丢,那个东西可不能丢。”覃梅娘看着唐礼一字一句道。
唐礼一听,大冷的天,汗都出来了,急忙道:“弟妹,那块玉佩我见过的,并不是很值钱的那种。”
“哼!金子有价玉无价,还请您把先夫的玉佩还给我。我们娘俩还指望着把那块玉佩当了,才能活下去呢!”覃梅娘冷冷地道。
“弟妹……我……我不小心把玉佩给丢了……我打算……”唐礼结巴道。
覃梅娘打断了唐礼的话,惊声尖叫道:“丢了?怎么可能?偏偏最值钱的东西丢了,不值钱的东西倒是都拿回来了!”
唐礼一听这话,满脸通红:“弟妹,玉佩不见了是我的不是,我赔钱给你就是。”
“你肯赔多少钱?那块玉佩可是一千两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!”覃梅娘抹着眼泪道。
唐礼惊呆了:“一……一千两?”
覃梅娘没理唐礼,搂着女儿大哭起来:“咱们家的玉佩丢了,咱娘俩也不用活了……”
唐礼的心比外面飘的雪花还要凉。覃梅娘何止是狮子大开口,简直是要让他倾家荡产啊!
“弟妹,你说话做事也要摸摸良心,那块玉佩到底值多少钱,你心里没数吗?这里有一百两银子,是玉佩价值的三倍,你收着,我走了。”唐礼把银子放到了桌子上,难受得眼圈都红了,垂着头走了出去。
唐礼出王家门的时候天都快黑了。赶了一天的车,唐礼和仆从在王家连热茶都没喝上一口。幸亏妻子心疼他,给带了不少干粮,他和仆从只好就着雪吃了几块干粮,连夜往家里赶。
天快亮的时候唐礼两人才回到了家。
妻子见了,心疼极了,问王家怎么不留他和仆从歇息一晚。
唐礼苦笑道:“王家不方便。”
妻子气道:“王平家是不方便,难道那儿就没有别的人家啦?借宿一晚都不行,要你连夜往家里赶。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?我可是听说有一股土匪流窜到这一带来了,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。”
唐礼摇头道:“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,土匪见了我都要绕道走。”
两人说着话进了屋,唐礼觉得又累又困,随便洗漱了一下,倒头就睡。谁知,枕头下面有个东西把他膈了一下。
唐礼随手把枕头下面的东西掏了出来,一看,竟然是那个装着玉佩的盒子。
唐礼高兴得连觉都不想睡了,就想马上把玉佩给覃梅娘送过去,证明自己的清白。
妻子连忙阻止了他,让他歇息一天再去。
唐礼好好地睡了一晚,第二天高高兴兴地去给覃梅娘送玉佩。
接过了玉佩,覃梅娘有些脸红,但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。
唐礼恳切地道:“既然玉佩找回来了,那赔偿的银子是不是……”
唐礼话都没说完,覃梅娘站了起来,拉着女儿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内室。
唐礼在后面喊了几声“弟妹”,覃梅娘都没有理他。唐礼总不能跟着进内室去,只好长叹了一口气,算了,那一百两银子只当是做善事了。
唐礼回到家,过了十五,就打点着准备出门去做生意去了。谁知,这天衙门来了人,说王覃氏把唐礼给告了。
唐礼既惊讶又害怕,还有点莫名其妙。
来到了县衙,唐礼一看,竟然是覃梅娘在告他,旁边还有个证人丁二狗。
丁二狗是客栈的店小二。王平生病时,还撵过王平,怕王平死在客栈里,到时候老板会让他处理王平的后事。
覃梅娘满脸泪水,状告唐礼,私吞了先夫的传家宝玉佩,要求唐礼把玉佩还给她。
丁二狗在一旁作证说,他亲眼看到王平把一块晶莹剔透,水头极佳的玉佩交给唐礼。
唐礼这下真是比窦娥还冤了。玉佩已经还给了覃梅娘,这会儿就算他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。
好在县官老爷还不是很昏聩,听了唐礼的诉说,又把客栈老板叫来询问,心里有些明白覃梅娘和丁二狗是在讹诈唐礼。
但可惜的是唐礼两次去王家,都没有证人在场。王家周围的邻居只能证明唐礼去了王家,但没法证明唐礼先给了覃梅娘一百两银子,后又把玉佩还给了覃梅娘。
县官老爷问唐礼,还有没有其他证人证明他把玉佩还给了覃梅娘。
唐礼苦笑道:“小人的妻子和仆从能不能算证人。”
县官老爷还没开口,覃梅娘已经哭泣起来,细声细气地辩解道:“律法规定,家仆、至亲之人都不能充当证人。如果家人能当证人,那民妇女儿也可以作证,唐礼当时并没有把什么银子、玉佩拿给民妇。”
县官老爷道:“可本官看唐礼并不是那贪财忘义之人,不然王平也不会拜托他把遗物交还给你了,何况唐礼还埋葬了王平。”
覃梅娘泪流满面,哭喊道:“大人,唐礼埋葬先夫,还不知贪用了先夫多少银两啊!先夫在外经商大半年,听说生意一直不错,可唐礼交给民妇的仅仅只有二两银子。这就不说了,毕竟死无对证。”
哭了几声,覃梅娘接着道:“可唐礼回家后,一直没有来王家报信,送还先夫遗物。还是客栈的小二丁二狗因陪着妻子来我们村岳父岳母家拜年,说起了先夫去世的事,丁二狗的妻子又来说给民妇听,民妇才知道先夫竟然去世了……”
说着,覃梅娘放声大哭,“唐礼他分明是起了心想霸占王家的传家宝,才没有及时来王家报信。”
听了覃梅娘的话,唐礼只有苦笑……
唐礼无话辩解,县官便判唐礼赔偿覃梅娘。
覃梅娘要唐礼赔偿一千两。县官没有理会覃梅娘,判决唐礼赔偿白银五百两。
唐礼回到家,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,才凑足了五百两银子。
如今家里已经没有钱了,养不起下人了,唐礼便要遣散了所有的下人。
没想到的是,下人们一个个跪在唐礼面前,都不肯走,还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,交给唐礼,让唐礼拿着做本钱,去做生意。
唐礼感动得热泪盈眶。这时村长来了,把一百两银子拿给唐礼,告诉唐礼说,:“这是村里人们的心意。你当初有钱的时候,没少帮大家。如今你被人诬陷,落了难,我们也应该帮助你。”
唐礼更加感动了。
过了一段时间,唐礼带着仆从又出去做生意了。这一次出门,比以往还要顺利,不少人找上门来和唐礼做生意,才半年,唐礼就赚回了五百两银子。
唐礼觉得奇怪,就问那些主动和他做生意的人,为何那么信任他。
大家都笑着说:“你和王平的事我们都知道了,大家嘴上不说,心里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。你是一个真君子,和你做生意,我们放心。”
这天唐礼在路边看到一个沿街乞讨的小姑娘,觉得眼熟,仔细一看,竟然是王平的女儿,大吃一惊。连忙把小姑娘带回去,问发生了什么事。
小姑娘哭泣道,娘打了官司回去不久,家里突然来了强盗,把钱都抢了不算,还要掳走她和娘。
她是逃跑了,可娘却被掳走了。她天天在找娘,发现有个很漂亮的房子里面有个人很像娘,但自己没法进去。
唐礼一听,心一沉,连忙带着小姑娘去那个漂亮房子去看看。
那个漂亮房子其实是青楼,覃梅娘被人卖到了这里,见了唐礼和女儿,哭得头都抬不起来,直喊唐礼替自己报仇。
原来银子到手后,丁二狗要分大半,想拿三百两。覃梅娘不肯,丁二狗干脆带了一些混混,扮做土匪进了王家……
丁二狗被判了死刑,覃梅娘带着女儿回了家。因为在青楼待过,覃梅娘的名声很不好听,日子过得很是艰难。
事情了结后,这天唐礼家门口突然来了一匹马,怎么撵都不肯走。唐礼到处打听,也没有谁来认领,只好关进马厩先养起来。
当天晚上,唐礼突然梦到了王平。王平流着泪告诉唐礼,他对不起唐礼,那天唐礼怎么也找不到的玉佩,是他使障眼法给藏了起来……他知道唐礼的为人,丢失了玉佩,一定会多多地赔偿妻子,那样妻子和女儿就好过了。
后来,他被鬼差给带走了,玉佩才又出现了……如今阴司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,判王平变成马来报答唐礼……
果然,那匹王平变成的马十分好使,一直在唐礼家勤勤恳恳地干了三十年的活才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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