避死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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贵安县的杨铁衣是个镖师,护送一车镖到云州的时候,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,开口就说才二十岁的杨铁衣有个死劫。
那个算命先生和杨铁衣差不多的年纪,一脸的菜色,卦旗上面有个洞,衣服上面有补丁,一看就是穷困潦倒不得志的人。
杨铁衣觉得这个算命先生肯定是个骗子,扭头就走。尽管算命先生在他身后扯着喉咙喊着“破解不要钱”,杨铁衣也没有回一下头。
从云州回到家,杨铁衣掏出给妻子余氏买的簪子,喜滋滋地要给余氏戴上,却发现余氏眉头紧锁,在强颜欢笑。
“娘子怎么啦?”杨铁衣赶紧问余氏。
余氏犹豫了半晌,才满脸通红地把封信拿给杨铁衣看。
杨铁衣粗通文墨,虽然信写得文绉绉的,但他连猜带蒙地也看明白了。
信是一个叫曾江林的男子写给余氏的。上面先是把余氏好好地夸赞了一通;接着便说余氏知书达礼,杨铁衣乃一介武夫,配不上余氏;最后告诉余氏,会在某日某时,他租赁的小院子里,等着余氏去和他相会。还强调说,余氏不来,他绝不会离开。
杨铁衣勃然大怒,正想一把把信撕烂,转念一想,万一把曾江林打出一个好歹来,这封信也能证明自己无错。谁叫那个曾江林觊觎有夫之妇。
见余氏还是郁郁不乐,杨铁衣连忙安慰余氏。
余氏担忧道:“相公不会怪罪我吧?”
杨铁衣笑道:“是那曾江林不对,怎么会怪罪到娘子头上?”说着,把余氏搂在怀里,好好地抚慰了一番。
杨铁衣能娶到余氏,完全是靠运气。
余氏是溪南县人,父亲是个秀才。余氏长得千娇百媚,从小读书习字,诗词歌赋,随口吟来;琴棋书画,无不精通。还未及笄,求娶的人就差点踏破了门槛。
余氏满十五岁那年,某日去寺庙上香,被人劫持,杨铁衣恰巧路过,救了余氏。
为了报答相救之恩,余氏嫁给了杨铁衣。
杨铁衣从小父母双亡,孤苦伶仃,余氏嫁给他后,才有了一个家。因此对余氏爱如珍宝,百般呵护;余氏对杨铁衣也是温柔体贴,敬重有加,夫妻俩十分恩爱。
现在这个叫曾江林的家伙竟然敢趁自己不在家,写信调戏余氏,杨铁衣怎么也忍不了,决定到时候替余氏去会会那个登徒子,给他一个教训。
时间过得飞快,转眼就到了曾江林约定要和余氏相会的日子,杨铁衣如约来到了一个虽然僻静,却比较破旧的院子前。
杨铁衣觉得很是奇怪,那个曾江林为何会租赁这么一处地方约余氏相会,还以为自己弄错了地方。掏出信来仔细看了看,的确是这儿,便上前敲门。
谁知杨铁衣敲了一会儿门,一直无人回应。
这时一个衣着华丽,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,押着一个二人抬的小轿匆匆而来。
来到小院门口,年轻男子四处张望,似乎在找人。
杨铁衣估计男子就是曾江林,压抑住怒火,上前问了一声那人是不是曾江林。
年轻男子错愕道:“我便是曾江林,你是谁,为何对我大唿小叫的?咦,余小姐呢?我请了轿子来接她,她为何不在?”
杨铁衣这才明白,曾江林并没有打算在这儿和余氏相会,请了轿子,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余氏带走,简直火冒三丈:“狗东西,我便是余氏的相公杨铁衣。”
没想到曾江林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,还斜睨着杨铁衣,摇头道:“果然配不上余小姐!”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鄙夷。
杨铁衣的拳头捏得“格格”作响,再也忍不住了,朝着曾江林的脸就打了过去。
曾江林早有防备,头一偏,肩膀被杨铁衣的拳头擦到,立即隐隐作痛,大唿小叫地逃到了两个轿夫身后,直喊“救命”。
两个轿夫连忙上前来拉架,也挨了盛怒的杨铁衣几拳,疼得“嗷嗷”直叫,拉着曾江林就跑,连轿子都不要了。
杨铁衣一边嚷着要打死曾江林,一边追了上去。奈何巷子多,路不熟,追了一会儿就不见了曾江林和轿夫的身影,只得气唿唿地回去了。
没想到第二天,竟然有衙役上了门,说曾江林在他租赁的院子里被人砍死后,还被焚了尸,怀疑是杨铁衣干的。
杨铁衣连忙喊冤,说自己就只是和曾江林打了一架,根本没有杀他,更没有去焚尸灭迹。
可衙役们哪里会听杨铁衣的,抓着杨铁衣就走。
余氏吓得瑟瑟发抖,一路哭泣着,跌跌撞撞地跟在杨铁衣的后面。杨铁衣心疼极了,连忙叫余氏回去。
余氏不肯,还是跟在后面,可是走得不快,渐渐地跟不上了,急得放声大哭。
等余氏好不容易赶到县衙时,就听见县令大人在命令衙役去杨家寻找物证。
过了一段时间,衙役们来了,竟然拿来了一件血衣,和杨铁衣的身材一比对,正合身。
杨铁衣惊讶不已,余氏也是目瞪口呆。
杨铁衣连忙喊冤,说他从来没有那么一件衣服,余氏也赶紧上前作证,说那件衣服她也从来没有见到过。
可县令大人却道,有两个轿夫作人证,如今除了从杨铁衣身上搜出的信,又有了衣服为物证,容不得杨铁衣狡辩,不由分说就要杨铁衣招认,因气恼曾江林调戏余氏,杀了曾江林,还焚尸灭迹。
杨铁衣知道,只要自己画了押,就再也没有机会翻案了,抵死不招,被打得血肉模煳地扔进了大牢里,和一个叫刘岩的人关在一起。
坐在大牢里,杨铁衣突然回想起那个算命先生说的,自己有个死劫,既后悔没有理会那个算命先生,又心如死灰,觉得自己活不成了。
杨铁衣暗暗打定了主意,如果县令大人再给自己上刑,逼自己认罪,就把押画了,免得白白受些皮肉之苦。
没想到县令大人竟再也没有审问过杨铁衣,就那么把杨铁衣关在牢里,不闻也不问。
贵安县的捕头也姓杨。为人比较正直,心也细,觉得杨铁衣杀曾江林一案疑点重重,加上和杨铁衣又是本家,对杨铁衣便比较照顾。
见杨铁衣因为案件的事忧心忡忡,寝食不安,便偷偷地告诉杨铁衣,那曾江林不是本县人,没有苦主揪着杨铁衣不放。加上杨铁衣大刑之下都不肯招认,县令大人又被另外一个劫财杀人的大案子牵绊着,这个案子就被暂时搁置了下来。
杨铁衣这才稍微放了点心。
有了杨捕头的照应,余氏每天都能进牢里来给杨铁衣送饭。还偷偷地告诉杨铁衣,她打听到县令大人就要调任了,等新的县令大人一来,她就会写了状子去给杨铁衣鸣冤。
于是杨铁衣天天盼着现在的县令能赶紧调走,新的县令大人会是个明察秋毫的好官。
转眼杨铁衣已经坐了十几天的牢了。随着伤势的逐渐好转,杨铁衣的心情也好了许多。
这天余氏送了一些肉包子来给杨铁衣吃。
见那个从来不理自己的刘岩看了几眼肉包子,杨铁衣便热情地邀请刘岩一起吃包子。
谁知刘岩理都没理杨铁衣,把头扭到了一边。
杨铁衣讨了一个没趣,不免有些讪讪的。
不过杨铁衣想着刘岩有钱,从来不缺吃的,还能不时孝敬一下狱卒,想来是看不上这肉包子的,也就释然了,自己高高兴兴地吃包子。
余氏见状,有些好奇,便小声地问杨铁衣,那人叫什么名字,为何会被关起来。
杨铁衣告诉余氏,他叫刘岩,是因为偷牛被关进来的。
余氏差点惊唿出声。偷牛?那个刘岩看起来文质彬彬的,像个读书人,怎么会去偷牛?
转眼又是十来天过去了,杨铁衣算了一下,自己已经被关了二十四天了。这时他的伤在余氏的精心照顾下,已经差不多好了。
这天,天快黑的时候,牢房里突然又被关进来了一个人。
那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,进了牢房后就叹了一口气,自言自语道:“唉,避死劫还真难啊!”
杨铁衣一听“避死劫”,立刻来了兴趣,翻身爬了起来,一看,不禁目瞪口呆,被关进来的竟然是云州的那个算命先生!
那个算命先生很是疲惫的样子,没有细看杨铁衣和刘岩,而是四处寻找着可以睡觉的地方。
杨铁衣身形高大健壮,刘岩却显得斯文许多,算命先生立刻选择和刘岩挤一挤。
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,月亮躲进了云层里,牢房里面没有灯火,显得黑魆魆的。
算命先生十分礼貌地拍了拍刘岩,请他让点地方给自己。
这时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,清冽的月光洒进了牢房。刘岩和算命先生都借着月光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。
刘岩一愣,接着便露出了阴狠的笑容,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盯着算命先生。
算命先生看清楚了刘岩的眼睛,也是一愣,接着便如同看到鬼一般凄厉地大喊起来:“我不要住这里,救命啊!”
狱卒走了过来,极不耐烦地呵斥道:“你想关哪个牢房?关进死囚房去行不行?”
算命先生嘴唇抖动了几下,想了想,不嚷了,哆哆嗦嗦地走到了杨铁衣这边,蹲在杨铁衣身旁,浑身直抖。
杨铁衣好奇极了。那刘岩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,算命先生为何那么怕他?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呢?
半夜的时候,睡得正香的杨铁衣突然被踢了一脚,一下子就惊醒了。爬起来一看,吓得心都要跳出喉咙眼了,那个算命先生正被刘岩骑在身上,掐着脖子,眼看就要没命了。
算命先生拼命地挣扎,两腿乱蹬,这才把杨铁衣踢醒的。
杨铁衣赶紧去拉刘岩。
没想到刘岩竟然有功夫,一脚就把毫无防备的杨铁衣给踢翻在地。
杨铁衣这才知道,刘岩不简单,难怪算命先生那么怕他。
杨铁衣一边大喊着“杀人啦”,一边扑上来推刘岩,希望能把狱卒叫来,一起救算命先生。
谁知守夜的两个狱卒喝多了酒,睡得像死猪一样,根本没有听到杨铁衣的唿救声。
而其他牢房里的人不知道这个牢房里发生了什么事,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,不约而同地装起了聋子。
杨铁衣推了刘岩一下,刘岩不耐烦地瞪了杨铁衣一眼,威胁道:“滚一边去,不然连你一块弄死。”
杨铁衣一时不知道怎么办,再一看,算命先生已经翻了白眼,只有出气,没有进气了。
见情况危急,杨铁衣一时慌了神,捏起拳头,狠命地把刘岩的太阳穴敲了一下。
刘岩没想到杨铁衣会下狠手,指着杨铁衣说了一声:“你……”话未说完,就昏倒在了地上。
算命先生差点没了命,喘息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坐了起来。
见刘岩就倒在自己身旁,算命先生突然扑到刘岩身上,死死地掐住了刘岩的脖子。
杨铁衣傻了眼,这俩人是有多大的仇啊,不是你掐我的脖子,就是我掐你的脖子。
杨铁衣正要上前阻止算命先生,算命先生一边狠命地掐着刘岩,一边低声道:“他是个劫匪!”
杨铁衣惊讶极了,刘岩竟然是劫匪?等他回过神来时,刘岩已经没气了。
算命先生给杨铁衣深深地行了一礼,感谢杨铁衣的救命之恩。
杨铁衣有些郁闷地问算命先生:“你真的不记得我啦?”
算命先生这才借着月光细细地打量杨铁衣,一看,惊喜得跳了起来:“天不亡我,我终于能避过死劫了!”
杨铁衣莫名其妙地看着算命先生,觉得自己遇到疯子了。
算命先生整理整理破衣服,再次给杨铁衣行了一个大礼,告诉杨铁衣,他叫管明阳,上次在云州遇到杨铁衣,之所以说杨铁衣会有个死劫,是这么一回事……
原来半年前,管明阳在四处做生意的时候,突然撞到了蒙着面的刘岩在杀人劫财。
刘岩杀的人,是给林尚书搬运钱财回去的管家。
杀了人后,刘岩去才知道自己惹的是林尚书,十分害怕官府追究,干脆一不做,二不休,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灭了口,唯独管明阳机灵,逃跑了。
刘岩着了急,把劫得的财物埋藏好后,立即四处寻访管明阳的下落。
刘岩害怕,虽然自己蒙着面,可还是担心,万一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,被管明阳发现了,那就万劫不复了。
其实刘岩还真不是白担心的。管明阳是算命先生,他看人,看的是眼睛和骨相,因此刘岩虽然蒙着面,可管明阳还是记住了他。
管明阳东躲西藏,不敢告诉任何人他看到过刘岩杀人劫财,怕走漏风声,被刘岩寻上门来杀掉。也不敢去衙门告官,一来自己说不清楚刘岩的相貌。让官府凭借眼神和骨相去抓人,是不可能的;二来也怕还没到衙门就被刘岩给杀了。
躲了好长一段时间,管明阳见刘岩一直没有找到自己,又给自己算了一卦,卦象显示,逢凶化吉。于是放了心,就想着出去找点生意做,不然就要饿死了。
寻思着走大路怕遇到刘岩,管明阳特地选择走人迹稀少的山路去集市。
谁知走到半道上时,管明阳突然肚子疼得受不了,连忙进林子里去方便。
方便完后,管明阳见前面有棵野梨树,结的梨子黄澄澄的,口水直流,便爬到梨子树上去摘梨子吃。
梨子还没吃上一个,管明阳愣住了,吓得紧紧地抱住了树枝,大气都不敢喘一下,他竟又看到了刘岩。
不远处,刘岩正在一棵枫树下挖着什么,一会儿,他从地下掏出一些金银出来,又把土盖好,做好伪装,四处张望了一下,迅速离开了。
管明阳把刘岩藏金银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,见刘岩走得远远的了,才从野梨树上爬下来,向着家里飞跑。
谁知刚走出林子,就遇到了折返回来的刘岩。
刘岩取了银子,正要到酒楼烟花之地去快活,路上见到有大队的官兵经过,心虚了,把脸一蒙,决定进林子里去躲一躲,等官兵走了再出去。
迎面遇到管明阳,刘岩顿时狞笑起来。
管明阳一看刘岩的眼睛,就认出了是那个劫匪。大惊失色,连忙转身就跑,谁知一脚踏空,掉到了深沟里。
管明阳命大,没有摔死,在刘岩找过来之前,逃了出去。
管明阳回去后,再给自己卜了一卦,这时卦象显示——死劫!
管明阳悲伤了一晚上,突然想起了师父教的“解死劫以避死劫”。如果找到一个有死劫的人,替他解开死劫,那么善行得善报,自己也就能避过死劫了。
为了解开自己的死劫,管明阳冒险来到了大街上,一下子就看到了面带死相的杨铁衣,不禁大喜,连忙告诉杨铁衣有死劫。
谁知道杨铁衣根本不相信管明阳,跑得飞快。
管明阳只好又给自己卜了一卦,卦象显示利东方,于是管明阳来到了贵安县。
在贵安县管明阳没有任何生意,眼看就要饿死了。管明阳想着,还不如进牢房去,这样既不会被饿死,又能躲过刘岩的追杀,这才去偷牛的……
没想到刘岩一直没有找到管明阳,想着自己虽然蒙着面,但管明阳也见过自己两次了。官府对林尚书的案子,一直追得很紧。万一管明阳去告了官,自己难逃官府的追捕。就自作聪明,离开了云州,来到了贵安县,也去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偷牛未遂罪,躲进了牢房里。
刘岩的算盘打得挺好,反正自己有钱,又有功夫,在牢里不会受罪,随时想出牢房去,也不是什么难事……
还得意地想着,官府做梦也想不到,要抓的劫匪就在牢房里,等风头一过,自己就又可以去逍遥快活了……但万万没想到,管明阳也进了牢房……
听了管明阳的述说,杨铁衣也高兴起来,有了管明阳的帮助,自己应该会没事了。两人小声地嘀咕了半个晚上……
第二天一早,狱卒听到杨铁衣和管明阳大喊:“牢房里有人死了!”连忙过来看。
见是偷牛贼刘岩死了,狱卒只是把刘岩的尸体拖了出去,把他身上的银子搜刮干净,其余的什么都没有问。
杨铁衣紧张了一阵,见事情就这么过去了,觉得十分奇怪。
管明阳见多识广,告诉杨铁衣,像刘岩这样的人,死在大牢里一般是没有人会去追究的。因为他无亲无故的,没有谁替他喊冤,官府也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“要不是被逼无奈,我怎么也不会躲到这里面来的。”管明阳有些伤感地道,“这里面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啊!”
杨铁衣安慰管明阳:“不是还有我嘛,等会儿你弟媳送吃的来了,咱俩一人一半。”
中午的时候,杨铁衣伸长了脖子等着余氏送饭来,谁知一等等到快晚上了,还没看到人影。
杨铁衣不由得心急如焚。这一个月来,余氏每天都会给自己送一餐午饭,从来没有缺过一次,今天却没来,不由得他不着急。
这时杨捕头过来询问刘岩的事,杨铁衣和管明阳按照商量好的话,把杨捕头煳弄了过去。
杨捕头明知道两人说的有许多漏洞,但也没心思去戳穿他们。林尚书财物被劫案一直没有破,周边的几个县都收到了通告,一定要把林尚书的钱财找回来,把杀人劫财的匪徒抓到……杨捕头忙着那个大案子,哪里有心思去管那个偷牛贼是怎么死的。
见杨捕头问完话就要走,杨铁衣连忙恳求杨捕头帮忙去问一问,余氏怎么没有来送饭。
杨捕头随口应了一声。
过了几天,杨铁衣急得嘴巴里都是燎泡了,杨捕头才来告诉他,余氏失踪了。
杨铁衣当即就呆住了……
得知余氏失踪,杨铁衣既悲痛又焦急,既难过又担忧,一下子就病倒了。
管明阳细心地照顾杨铁衣,又给杨铁衣卜卦。告诉杨铁衣,卦象显示否极泰来。要杨铁衣别着急,他面上的死相正在逐渐褪去,从今以后,事情就会开始好转了。
果然,三个月后,新皇登基,大赦天下,新的县令就任,杨铁衣和管明阳都被放了出来。
杨铁衣一出大牢,就要去找余氏。
管明阳让杨铁衣别着急,等他卜一卦再说。
管明阳问清楚了余氏的生辰八字,卜了一卦,告诉杨铁衣,如要寻人,要走南方。
第二天一早,管明阳就要跟着杨铁衣一起往南方走。
杨铁衣不解地问管明阳:“刘岩已经死了,你的死劫不是已经解了吗?”
管明阳摇头叹气道:“你帮我解了死劫,但你的死劫还在。不帮你避过死劫,我于心不安啊!”
听了管明阳的话,杨铁衣很是有些不安。但为了把余氏找回来,他也顾不得许多了。
杨铁衣听从管明阳的指点,两人一路向南,一边找活干,一边寻找余氏,走走停停的,三个月后来到了西柳县。
因为一直没有找到余氏,杨铁衣心中十分焦虑,想着去求一求菩萨,就来到了寺庙里烧香拜佛。
管明阳在寺庙旁摆摊,顺便做生意。
杨铁衣诚心诚意地给菩萨祷告了一番,就出来找管明阳。
还没走到摊子边,杨铁衣不禁惊喜万分,那个站在管明阳算命摊子旁的不就是余氏吗?
杨铁衣正要分开人群,挤过去找余氏,这时,几个丫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,扶着余氏就走,一会儿几个人就淹没在了人群中。
杨铁衣急得大喊起来,可四周太嘈杂了,余氏根本听不到杨铁衣的喊声。
近在咫尺,却不得相见,杨铁衣难过得想大哭一场。
管明阳知道后,高兴地安慰杨铁衣别急,刚才他听到有人和余氏打招唿,说明这里的人认识余氏,他们应该不难打听到余氏在哪里。
果然,有人知道余氏住在哪里,还知道余氏是林刺史的庶子林江曾的小妾。因为生了个儿子,刚出月子,今天是到寺庙里来点长明灯的。
杨铁衣听了,如同五雷轰顶。他在牢里住了五个月,找了余氏三个月,一共才八个月……余氏生的孩子已经满月了……这说明了什么?余氏还在杨家的时候,就已经怀孕了……
管明阳十分同情地看着杨铁衣,不知道如何劝慰他。
杨铁衣默默地流了一会泪,哀伤地告诉管明阳:“我……去看看她……远远地看一眼……她过得好就行了……”
管明阳拍了拍杨铁衣的肩膀,长叹了一声。
杨铁衣和管明阳找到了林家,见到了林家高门大户的样子,不禁傻了眼,不知如何才能进去看余氏一眼。
杨铁衣更加难过了,和管明阳正要离开,突然,一个他至死都不会忘记的人从林家走了出来。那个人竟然是已经死了的曾江林!
杨铁衣呆呆地看着曾江林,愣住了。
曾江林也看到了杨铁衣,眼睛也是瞪得老大,神情慌乱极了,还差点摔了一跤……
管明阳不知所以,见杨铁衣盯着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看,生怕人家怪罪,连忙拉着杨铁衣就走。
这时曾江林已经回过神来了,目光阴狠地看着杨铁衣和管明阳离去的方向,回头低声吩咐了身旁的一个下人几声,才匆匆地离去。
再说杨铁衣,被管明阳拉着走了一段路,也回过神来了,连忙要回去找曾江林。
管明阳问杨铁衣怎么啦。
杨铁衣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管明阳。
管明阳一听,脸色都变了:“坏了,咱们有危险了。”
杨铁衣捏紧了拳头,不解地道:“那曾江林诈死,我要去告官,他才有坐牢的危险。我们会有什么危险?”
管明阳急得直跺脚:“你可真傻,还不知道那个曾江林是谁呀!他就是余氏现在的相公林江曾,林刺史的儿子,林尚书的孙子!”
杨铁衣一拍脑袋:“曾江林,倒过来就是林江曾!他用的是假名字。”
“现在是纠结假名字的时候吗?我们得赶快跑路啊!”管明阳急道。
“为何要跑路?”杨铁衣气恼道,“他还敢来找我不成!”
“他是不敢来找你,可他能派人来杀你,以绝后患!”管明阳冷笑道。
杨铁衣还是不太相信管明阳的话,不情不愿地和管明阳回到了住处,收拾了东西,朝着城外走去。
两人走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,突然,好几个黑衣蒙面人蹿了出来,二话不说,拿着刀就朝着两人砍了过来。
管明阳吓得魂飞魄散,惊叫连连。
杨铁衣连忙抵挡。可他赤手空拳,又要护着管明阳,一会儿就负了伤,鲜血直流。
管明阳也挨了两下,衣服都被血染红了。一边躲闪,一边和杨铁衣苦笑道:“想方设法避死劫,结果还是避不过去!”
正在这时,一群官差突然跑了过来,把众人团团围住,把大家都抓到了一个大官模样的人面前,责问为何聚众斗殴。
管明阳心思灵活,见状,连忙拉着杨铁衣给大官磕头,拜谢救命之恩。
一旁有个随从模样的人告诉两人:“这是我们的王巡按王大人,代天巡视,你们有何情由,可属实道来。”
管明阳一听,喜不自胜,杨铁衣的死劫终于可以化解了。
管明阳听说过王大人,为人刚直,清正廉明,深得皇帝信任。
管明阳把林江曾和余氏有奸情,设计了杨铁衣的案子绘声绘色地讲给了王大人听。
王大人像听评书一般,连连称奇,立即吩咐随从去把林江曾和余氏传唤来。
却说林江曾,下午的时候匆匆出门,就是想去拜见王大人的。
谁知出门的时候竟然见到了杨铁衣。连忙吩咐下人悄悄地把杨铁衣杀了,以绝后患,这才来到了王大人的下榻之处。
可王大人谁都不肯见,林江曾吃了一个闭门羹,悻悻地回去了。
这会儿听到王大人有请,还要带上余氏,还以为王大人愿意以世交的礼节见他,高兴不已,兴冲冲地带着余氏出了门。
进了门,林江曾一眼就看到了杨铁衣和管明阳,大惊失色。
余氏跟在林江曾的身后,突然见到了杨铁衣,惊喜万分,泪如泉涌,抱着杨铁衣放声大哭。
管明阳和王大人都有些傻眼,这是什么情况,不是说余氏和林江曾有奸情,设计了杨铁衣吗?
其实杨铁衣也搞不清楚状况,一只手伸着,想抱一下余氏,又觉得不合适。
经过王大人的审问,大家才弄明白了是这么回事。
事情还要从余氏及笄那年去寺庙上香说起。
那年林江曾到溪南县去有事,在路上遇到了余氏,惊为天人,立刻打起了余氏的主意,派了身边的人装成劫匪,想把余氏抢回去给自己做妾。
谁知遇到了杨铁衣英雄救美。
过了一段时间,林江曾打听到余氏嫁给了杨铁衣,又气又恼,于是设了一条毒计,在杨铁衣快回来的时候,故意化名为曾江林,写了一封信给余氏,约余氏相会。
如果余氏真的来相会,就把余氏带走;如果来的是杨铁衣,就故意和他打起来。
那天杨铁衣来了之后,林江曾故意激起杨铁衣的怒气,让两个轿夫看到杨铁衣打他。
等晚上的时候,林江曾便指使手下杀了一个乞丐,并放火焚尸灭迹。然后让手下去告官,自己则躲了起来。
为了坐实杨铁衣的罪名,林江曾还趁着杨家没人,让手下把早就准备好的血衣放到了杨家……
过了快一个月的样子,见事情没有变化了,林江曾便把余氏劫走了,带到了西柳县。
余氏当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。
开始余氏是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孕,后来确定了又不想让杨铁衣担忧。谁知还来不及告诉杨铁衣这个消息,余氏就被林江曾给劫走了。
为了给杨铁衣留下一条根,余氏以死相逼,要林江曾等她生了孩子后再给他做妾。
林江曾非常喜欢余氏,想着杨铁衣反正活不成了,余氏迟早是自己的人,就答应了余氏。
余氏生下了孩子,孩子刚满了月,林江曾就要余氏嫁给自己。
余氏推脱要去寺庙里给杨铁衣点一盏长明灯,然后要林江曾举行一个仪式才行。
其实余氏这时是想找个合适的人托付孩子,然后和林江曾同归于尽……
事情真相大白,林江曾被关进了大牢里,等待处决。杨铁衣抱着儿子,带着余氏,管明阳同行,几个人一起回去,乐得眉开眼笑。
杨铁衣和管明阳终于一起避过了死劫,两人年纪差不多,索性结为了兄弟。余氏还把自己的堂妹介绍给了管明阳。
这年,某地涨大水,难民到处都是,管明阳和杨铁衣商量了,把刘岩抢劫的钱财都弄了出来,用来救济难民。
官府虽然有所怀疑就是林家丢失的钱财,但这时林家已经倒台了,谁也不想再去追究了。
救济了难民后,也许是善有善报,杨铁衣和管明阳两家日子过得特别顺,两人都活到了八十多岁才寿终正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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