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人

刘家庄有对刘姓夫妇，生有两子。

大儿子叫刘大，二儿子叫刘二，明明都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，刘家二老的心却明显偏向刘二。

刘大性子实在，待人真诚，在二老眼里是木讷，人蠢。

刘二嘴甜，偷奸耍滑，在二老眼里是聪明，会说话。

兄弟俩相差四岁，没出生的时候刘父刘母就提前交代刘大，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。

对，虽然不知道肚里是男是女，但显然刘家二老已经认定是个男孩。

为什么想再要一个男孩呢？全是因为刘大陪刘父上山捡柴时不小心摔到了沟里伤了腿。

家里没钱去请大夫，拖着拖着刘大腿就瘸了。

每次看见刘大拖着瘸腿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，他们眼里没有心疼，满是嫌弃。

也亏得刘大憨厚，对父母态度没往心里去，反而听他们说家里要多个弟弟，还满脸欣喜，点头应道，我会让着弟弟的。

刘二出生后，从小就表现得聪明伶俐，对父母态度也看在眼里。

家里来了人，刘二喜欢得意洋洋说道：“我爹我娘只喜欢我，不喜欢哥哥。”

这时，刘父刘母宠溺得望着他，乐呵呵的笑，默认了这个事实，家里客人也笑哈哈的说：“你家老二可真是机灵。”

没人注意到刘大脸上的失落，可随即又想着这是自己弟弟，他还小，所以大家该护着他。

等到长大了，家里脏活累活更是刘大一手包了，因为爹娘老了，弟弟从小没做过这些。

刘大像是家里的那头老黄牛，为家里贡献着一切。

等到刘大二十五岁那年，爹娘叫住他满脸笑意告诉他，该给弟弟娶亲了。

并说，你跛着脚不好娶媳妇，只能找寡妇或有缺陷的。还是先给你弟弟娶亲，等他将来有用了，再给你挑门好的。

这些年，刘大对父母偏心多多少少有些想法，但是生养之恩大于天，他又是个老实性子，当下嗯了一声。

刘二娶的隔壁村的阿翠，不得不说与刘二是绝配。

嘴甜会哄人、好吃懒做乃是日常操作，心眼也不怎么好。

嫁进来之后对刘家二老那是翻着白眼说话，可架不住刘二喜欢。

见儿子这么喜欢，那二老也就不那么在意儿媳妇所作所为了，年轻人都是有脾气的嘛。

又过了两年，二老病逝，临终前将房子田地所有值钱物件都留给了刘二，刘大分得一间牛棚和老迈的水牛。

刘大没说什么，直接将牛棚修整了一番，还在边上搭了一间泥巴屋子，搬了东西就住进去。

又过一年，刘大拿着辛苦攒下的银子买了个石磨，整日磨豆腐做豆腐，开始做起小买卖来。

这边刘二与阿翠整日懒在家里，啥事不做，早就将二老留下的银钱花个干净。

见刘大豆腐生意做的风风火火，阿翠对刘二说道：“你去找哥哥借些钱来花花。”

刘二还算有点良心，说道：“不好吧！咱们分家时什么都没给他，现在又去找他借？”

阿翠推了他一把，“那是你亲哥。弟弟没钱了，哥哥帮衬下怎么了？”

刘二又说道：“要不你去借？”

阿翠直接拍了他几巴掌，“你个没用的东西，赚钱不会，借钱也不会！”

刘二被打得痛，见阿翠生气连忙讨饶，“别打了。我去借，我去借还不成吗？”

“快去！”

刘二被阿翠推出了门。

慢腾腾走到哥哥那，见哥哥满身是汗，一瘸一拐绕着石磨打转，那头老牛在边上拴着。

“刘....”

想到今天有求而来，直唿其名似乎有些不妥，于是刘二话锋一转叫了声“哥”。

刘大听着刘二的唤声惊喜的抬起头，“弟弟。”

“你怎么来了！”

自从分家后刘二没上过门，此时见他过来，刘大很是高兴。

停下手里的活，走到刘二身边。

刘二闻着刘大身上的汗臭味，勐地往后退了几步，捂着鼻子说道：“这不是有牛吗？你怎么这么蠢，有牛不用自己拉磨。”

刘大憨厚一笑，“牛老了，做不动活了。”

刘二嫌弃说道：“那你将它卖了啊，养着干啥？”

“那不行，这头老牛在我们家那么些年有感情了，老了我养着就是，不碍事。”

刘二觉得与刘大这蠢人聊不下去了，于是说出来这的真正目的。

“哥，借我些钱吧。”

怕刘大不借，刘二又补了句，“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，我想去瞧瞧大夫。”

刘大一听弟弟身体不舒服，当下急了，“怎么了？哪里不舒服？”

看着刘大关切的目光，刘二不自在地说，“就是觉得肚子不妥帖。”

刘大掏出兜里揣着的几个铜板，“这些你先拿着。”

随后又跛着脚快速向屋内走去，没多大会出来，手里拿着一块包起的粗布，一股脑塞到刘二手里，“我现在就这些了，不知道够不够。”

“够了够了。”刘二颠了颠重量，没想到刘大挺能赚啊。

“要不要我陪你去？”

刘二慌忙摆手，“不用，我叫阿翠陪我去就行。”

“啊哟哟，肚子又疼了，我去找大夫了。”

刘二捂着肚子跑了，刘大满脸担忧，也不知道那些钱够不够。

刘大又会到石磨边上，一瘸一拐地开始磨豆子，今日再多做些豆腐出来吧！

刘二回去后，一脸得色将钱交给阿翠。

阿翠惊喜地说，“行啊，有你的。”

两人拿着钱去了镇上酒楼，点了一桌子好菜狼吞虎咽。

自此，他们好像找到了来钱的路子。

三天两头不是刘二病，就是阿翠病，刘大每次刚卖点钱就被这对夫妻骗个干净。

刘大就是没日没夜磨豆子赚钱也禁不住他们这么花销，见再也榨不出钱来，阿翠想起分给刘大的那头老牛来。

好歹那么大块头，那身皮肉也值不少钱。

于是趁着刘大上街卖豆腐的功夫，阿翠悄悄到了他家，想将牛偷走。

这头牛在刘家已呆了二十多年，从牛犊开始就是刘大一手放养长大，之后就在刘家耕田种地，任劳任怨这些年。

都说动物有灵，老牛见阿翠过来，仿佛知道自己即将迎接什么命运，在解开缰绳的那一刻，拼着浑身力气跑到刘大回家的路口前。

阿翠紧跟在后，跑得气喘吁吁，等追上后，气急！

捡起路边的树枝就往老牛身上抽，一边抽一边骂道：“养你这些年，如今老得都不能干活还活着干嘛，啊！不如用那一身肉换些钱来，你还跑？累死我了。”

细细望去，老牛双眼含泪望着路的远处，盼望那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刘二见阿翠半天没回去，也来了刘大家。

几个村民望着他窃窃私语，满脸不善，刘二隐隐听到耳里，都是些什么造孽哦，没良心的话。

刘大院里空无一人，牛也不见踪影。

“快，刘大家牛跑了，帮忙去看看。”有人嚷着往路口那去。

刘二也跟了去，只见阿翠将牛身上抽的皮开肉绽，见他来了，阿翠将手里树枝递到他手里道：“拿着，畜生非打不可。打死了刚好卖肉！”

有村民嚷着，“这老牛是刘大家的，你们不是分家的吗？”

“呸！”阿翠吐了口唾沫，“什么刘大家的！那是我公婆养大的，也有我们一份！”

说完扯着老牛想往镇上去，卖给那牛贩子。

“哞！”

老牛突然晃头将阿翠晃开，往前跑去。

众人瞧去，那个一瘸一拐身影是刘大。

刘大回来了！

刘大见老牛朝自己奔来，浑身伤痕，再一瞅刘二手上枝条，明白了！

虽是老实脾气，可此刻也动了真怒，“你们要干什么！”

阿翠上前说道：“哥哥，我们见这牛老了也做不动活，浪费粮食，想将它卖给牛贩子，到时钱一人一半可好？”

刘大心疼地抚摸着老牛，朝阿翠吼道：“我不卖！”

阿翠不依，“行啊，那给银子将牛买了去。这牛可是公公婆婆在时买的，兄弟俩得一人一半才行，这可不是你说了算！”

刘大瞪向刘二说道：“当初分家时是不是说好了，我离家就一头老牛和一间破屋，我可有过二话？”

刘二低头不语。

刘大又道：“从小爹娘叫我让着你，我也心疼你是我弟弟，能给的我都给了，如今只有这头老牛与我相依为命，你们竟然还打它的主意？我是老实，可不是蠢！你们一次次骗我生病从我这拿钱，我不说什么，反正我孤家寡人，可你们不该动它！”

刘大痛心疾首，不明白弟弟怎么是这么冷血的人。

“刘二，当年发大水，咱们一家差点被淹死，是不是它救了我们？”

刘大指着老牛，“还有那次你从树上掉下来，要不是老牛接住你，你怕是早就摔残了！当时它还断了两条肋骨，之后就带着伤给我们家耕地十几年，这些你都忘了？”

“你到底有没有良心！不感恩也就算了，还将它打成这样，还要卖了它。卖了之后呢？嗯？让人扒皮吃肉？它是生命有灵性的，你就不怕遭报应吗？”

老牛听着刘大一言一句对它一生这么肯定，不禁流下两行眼泪。

在刘大的指责和邻居的谴责中，刘二及阿翠悻悻低下了头，转身走了。

将老牛照顾好后，过了两日，刘大又担着豆腐上街售卖。

此时，他的屋外悄悄出现两个身影，又是那刘二与阿翠。

原来他们并没有悔改，而是越发怀恨在心，怨刘大在那么多人面前揭他们老底害他们被人笑话。

刘大越发宝贝这头老牛，他们就越要将牛卖了，让屠夫将它扒皮割肉，说不定还割上两斤回来喝点小酒。

这次老牛没有挣扎，只要他们怀着坏心，刘大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。

老牛不想给刘大平添麻烦，平静地随着刘二走了。

看着缰绳到了屠夫手里，刘二开心地接过银子随阿翠一同回去。

老牛望着他们背影，仿佛看见当初那个骑牛的小孩，他心疼地摸着它受伤的肋骨，说谢谢你。

剔骨刀冰凉，不光凉，还疼。

等刘大从刘二口中逼问出老牛去处，慌忙赶来时，老牛已被宰杀。

皮在一处，肉在另一处。

刘大泣不成声，他恨极了刘二。

心里对死去的刘家二老说，爹，娘，你们错了。

刘大花光了所有积蓄又借了些钱才将老牛带回家，此时，丧良心的刘二夫妻毫无愧疚用卖牛的钱买来大鱼大肉饮酒作乐。

待他们酒意上头时，突然房内油灯被一股阴风吹灭，随即一坨坨牛粪掺杂着动物内脏从房顶掉落。

仔细听，周围还有老牛凄惨的哀嚎之声。

如此骇人一目，将刘二夫妻吓得惊叫不已。

随后，一张牛皮突然从屋外飞来，直冲冲朝着刘二袭去。

刘二无处可藏，当即被牛皮包个正着。

随着一声“哞”叫，刘二竟然变成了一头牛，身上还有上次阿翠鞭打得痕迹。

阿翠见此情景，尖叫一声，昏了过去。

待醒来时，有些痴傻，逢人就说，“牛，牛，哞！”

刘大听说刘二神秘失踪，弟媳疯了，来到他家，见到一头同老牛一模一样的水牛。

水牛亲热地朝他走来，刘大去哪它去哪，就这样，跟着刘大回了家。